洛嘉终于不必再穿贺云铮的衣服。两人换过衣服,她纤细的指尖慢慢摸索在衣襟边上,新衣十分柔软,好像比她在王府衣柜中的那些昂贵的布料都柔软。
“穿着可还行?”
匆忙从路边的铺子买回刚出屉的包子,贺云铮怀里烫的站不端正,却还是努力用纸包了个最好看的,飞快吹了吹,送到洛嘉眼前。
松软的发面在熏蒸中被肉汁浸透,两种香味儿一道钻进鼻腔。
他很会挑,和周围熙熙攘攘的烟火气融得很好,洛嘉甚至可以想象他带着妹妹独自生活的时候,两人穿街走巷,闲暇时候嬉笑打闹的恣意模样。
“尚可。”
洛嘉简单知会了声,接过包子的确有些烫手,便两手一道捧着慢慢吃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半日没吃东西,清晨的肉包子果然让人唇齿留香。
贺云铮见洛嘉没有露出不满,和穿上普通衣服后也没有嫌弃一样,当即非常高兴,低头也一道捧着热乎乎的包子吃起来。
半个巴掌大的包子,洛嘉吃了几个便有些撑,而贺云铮正是吃穷家的年纪,长手长脚捧着袋肉包子,粗略有十几个,走到镇子口竟都快吃完了。
饶是如此,他脸颊仍是清瘦的,一头微微有些毛躁的黑发被根黑色布条绑成高高的马尾,衬出了少年英气,利落又清爽,几个月内个条疯蹿,眼看快要高出她一个头,肩腰也渐渐坚实,十分会长。
许是洛嘉眯起的视线越发深邃,贺云铮终于注意到,慢吞吞转过头,恰好与她对上视线。
“……”
吃得鼓囊囊的脸颊还惯性习惯地咀嚼着,贺云铮顿了片刻,突然险些咳出来!
他匆匆咽下包子,深吸了口气,压低眉头重新扮作不好惹的样子,声音却略显紧张:
“我刚刚是不是吃的不太凶?”
他实在有些饿,早上摘荆条洁齿的时候,都差点想摘两片树叶先抵抵饱。
此刻想着既然郡主饱了,他自然不再耽误,赶紧吃饭,却忽略了吃东西的时候也要保持凶狠。
洛嘉:“……”
她以为,对上她的视线,少年充其量会红个脸撇开目光,却是万万没想到,他蠢得……倒有几分可爱。
吃饭为什么还要扮凶狠,为了装成饿死鬼吗?
洛嘉没忍住背过头,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
贺云铮没了主意,看了眼还剩下两个包子,一时卡在原地不知道有什么好笑。
洛嘉笑完,回头已然恢复了她矜慢平和的神色,只是细看她的凤目微扬,明显还带着轻松愉悦。
“吃你的便是,吃完再去雇车。”
雇车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再穿条街就能走到,可洛嘉没继续说要去何处。
是回京,还是继续往外走?
若是往外走,她已经说过不会再与自己一道回去了,她要去哪儿呢?
贺云铮看了会儿,慢吞吞哦了一声,再吃东西的时候终于想起来把头埋低了些。
不论如何,只剩他们二人,她不肯去,自己也必然是不能单独去的。
……下次终归还是有机会回去的,贺云铮竭力宽慰自己。
洛嘉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突然想到:“你出门时带了许多钱?”
她知道他会把大部分月例都送出府给妹妹,心中也曾感慨过那个小娘子的好命。
可若是如此,他怎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随身带着钱财,又够添置衣裳,又够雇车?
好比洛嘉自己,银钱都放在马车里,除了刚进镇子时典当了几个不显眼的物件,身上根本没有什么钱财。
贺云铮最初没想到洛嘉琢磨了这么多,下意识点了点头。
直到洛嘉又问他还带了什么,他用纸袋捂着半张脸,边吃边下意识回:
“防身的匕首,金疮药。”
可若是一帆风顺,有虞焕之等人跟从,他何须准备这些呢?
就像之前每次出门,不论是去策马会还是端午诗会,他从来轻装简行。
唯一的解释只有,这次他是有备而来。
最后一口包子咀嚼入腹,贺云铮后知后觉自己交代得太坦诚,慢吞吞扭过头,才果不其然,看到了洛嘉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早猜到会出意外?”
贺云铮囫囵把油纸包拧成一团,紧巴巴地握在手中,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嗯。”
“如何猜到的?”
阳光晴好,日头正盛,洛嘉轻声问。
贺云铮自然而然想到了他狼狈奔寻的前夜。
他下意识看了眼周围,含糊不清道:“前天看到虞统领多拿了张地图,心里瞎猜猜到的,这里人多先不说了吧,我们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