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升觉得刘静之有点儿意思, 但刘静之对洛云升又是佩服又是担忧:
“静桓你都不知道,《失意赋》在外面都传疯了,大家都觉得你有大才, 只可惜……”
刘静之是真为洛云升感到可惜,想让他知道,他这最后一篇赋作已登大雅之堂, 成了要被后世记住的名作, 也不枉这十数年寒窗苦读。
“算了算了, 那些都过去了, 你还活着我都要烧高香的。”刘静之怕惹洛云升伤心也不再说外面朝堂之事,转而说到今日拜访的正事。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做贼似的问洛云升:“看你轻裘缓带、宽袍大袖, 脸色发也白, 是不是犯‘犯病’了?”
洛云升静静看他,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带上一丝倔强:“还能扛住。”
刘静之紧绷着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两手抱拳敬拜上天,“真是老天保佑,柳云岚还算有点儿良心没给你下大剂量,好赖没有害了这一生!”
说完, 他赶忙从袖子里翻出指甲壳大小的纸包, 塞到洛云升手里:“这个你先拿着——”
洛云升惊悚地看了眼药包,“乘风散”三个字已到嘴边。
可大抵刘静之这人确有些与众不同, 洛云升又不太确定这是乘风散了——这么一个医术世家的公子, 应当不会做这种贩药的恶事……吧?
带着满腹怀疑, 洛云升等了几秒,刘静之东瞧西看觉得四周无人, 才握着洛云升的手压低声音说:“这是祖传的迷药,无色无味,我爹知道我配这东西出来得打死我!但我就是被打死也要把迷药给你!”
洛云升“……”
果然。
这种神经大条的家伙干不出贩药这种很需要脑子的活计。
更何况,这小纸包里要是御风散、乘风丹之流,刘静之今日势必走不出靖安王府。
洛云升总算松了口气。
刘静之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转了个来回,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他这祖传迷药的功效:“四分之一下去就能睡五六个时辰,药性上来的时候兑水喝,少受好多罪!”
洛云升想说“好好好”感谢他的送药之情,可刘静之丝毫不会看人眼色,还沉浸在自己的感叹里:“想我刘家世代行医,竟配不出能解这御风散的解药,只能用迷药来做安慰剂,真是愧对祖宗、愧对世人!”
说完,刘静之大大的眼睛看向洛云升。
洛云升:“……”
面对刘静之的渴望认同的表情,洛云升不得不配合道:“不必愧疚,世上能治之病终是少数,能救一人已是无量功德。”
刘静之大为感动,拉着他的手,险些落下泪来,“静桓果然是真君子,世上无几人能如此体谅我们医者的难处。世上的疾病千万,能治疗其一已是难得。”
洛云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担心容渊要是从不知哪个角落看见,晚上又要发疯。
刘静之对此一无所知,又叨叨着说了好些医者仁心却不被患者理解的苦楚,直到洛云升脸色越发苍白,他才想起今日到靖安王府除了送药,更重要的是劝说洛云升不要再去见山雅集。
“静桓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再去见山雅集,那御风散吃一次就已然很难熬了,若是多吃几次可就戒不掉了,人会废掉的!”
“你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更何况你如今是靖安王……妃,身份已然不同,就更要谨慎!”
“万一那靖安王觉得你麻烦不想供着你,你顷刻就死了!来这世间一趟多不容易,多活一日是一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说着,刘静之摸出一封拜帖,恨恨道:“而且那柳云岚真不是个东西,那伪君子为了再请你去又把请帖发到我这儿来了,你瞧他从前哪儿睁眼看过我们这些医官?全都是奔着你来的!”
“从前咱们是不知道才上了他的当,如今可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说着说着,刘静之猛地一跺脚,又骂:“这靖安王也不是好东西,你都发作了他也不请医官来给你瞧病,算算时间得发作一两次了吧?要是早叫我来,我早把这迷药给你,你能少受好多苦!”
“你生得如此俊俏,外面多少姑娘想嫁你都嫁不着,他得了便宜还不卖乖,真是……”刘静之慷慨激昂,洛云升长叹口气,阻止道:“静之兄,你再大点儿声,靖安王马上就进来与你理论了。”
刘静之瞬间收声:“……”
是哦,差点忘了这是靖安王府,失策失策。
刘静之摸摸被绑红了的手腕,想起自己受的折磨,觉得靖安王可恶可恨,但转念一想洛云升还好好活着竟然又有些感激这靖安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