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救了……让我、死吧……”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程荀心中的愤恨和恐惧,她扑到玉扇身上,狠狠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她紧紧抓着她的领口,眼泪奔涌而出。
“你敢死!你敢死,就不敢杀了那个混账然后活下去吗!”
玉扇怔怔地望着身上的人。
这个向来冷静沉稳的大丫鬟,这个在什么事上都压她一头的玉竹,此刻为了她这条贱命,哭得涕泗横流、面目扭曲。
那早已麻木的心脏传来阵阵哀痛。
玉扇嘴巴开合,她想说,别哭了,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做呢?
可终于找回声音的那一刻,她却哭着向她求救。
“怎么办,玉竹……我怎么会把、把日子过成这样……玉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躺在地上,明明身上穿着衣衫,却仿佛浑身赤|裸,所有的尊严和伤疤都暴露在这清风明月之中。
“嫁给福全那样、那样的人,我不如去死……”她崩溃地哭出声,“死了便一了百了,这世上,我唯独只对不起一个人……可我能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程荀抱住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谁在哪?”
一个男声突然响起,程荀身子一僵,脑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可还没等她开口遮掩,又听那人惊慌地喊道,“玉扇?”
那男子冲了过来,扶起玉扇的脸,满眼仓惶。
“玉扇,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扇攀住那男人的手臂,目光里藏满哀伤的柔情,她哽咽着,“洪泉哥,是玉扇对不起你……”
程荀起身站到一边。原来他就是洪泉。
情人抵着头低语,程荀轻声提醒,“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
洪泉背起玉扇,三人一路小心翼翼,匆匆回到偏房。
程荀替她和自己都换了干净的衣物。澄湖水凌冽,好在如今正是夏日,两人浑身湿透、又在风中说了许久话,也没有发热的痕迹。
玉扇劳累过度,昏沉间已睡了过去。程荀悄声关上屋子,正要走出偏房,想了想,又跑到自己房间,翻找片刻才向外去。打开院门,洪泉果然还在门外。
看见程荀来了,他赶忙走过来。程荀示意他不要说话,将他带到偏房外一处隐秘的林中。
她走了一圈,确认此处无人,才看向洪泉,“你知道,玉扇被她爹逼迫,要她嫁给福全吗?”
洪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下意识道,“这怎么可能!她从未与我……”他猛地顿住,双眉痛苦地皱了起来。
程荀死死盯着他的反应,又问,“你现在如何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突如其来的真相将他打蒙在地,他迷茫地呢喃,“我不会让玉扇嫁给福全的。我绝对不会。”
“你不会?你要怎么阻止呢?”
“福全是大管家,你不过是老爷身边跑腿的,你要怎么救她?”
“还是说你怕了?你看见玉扇要嫁给比自己有权有势的人就退缩了?”
程荀直视着他,咄咄逼人的发问,几乎不留给他任何开口辩解的空间。
“玉扇宁愿死,也不愿嫁给福全。”
“你呢?你可曾有为了她豁出去的胆气?!”
这一连串的发问几乎将洪泉打垮在地,他的防线逐渐崩塌,终于忍不住低声喝道,“够了!”
他呼吸急促,目眦欲裂,“我洪泉不是那等苟且偷生之人,我这辈子早就认定玉扇了!福全是个吃人不眨眼的,我就算杀了他,也绝不会让玉扇嫁给他!”
程荀久久地凝视着他,目光里充满怀疑和警惕。
对面那人逐渐平静下来,她声音轻柔,吐出的话却那般冷酷。
“你要杀他?你怎么杀他?拳头打死、斧头砍死、还是推到水里淹死?
“他死了你又如何逃脱?你若是被抓了判绞刑,又要玉扇如何面对你的死?你要她此生都在愧疚中度过吗?
“逼玉扇嫁福全,是她爹的主意。死了一个福全,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福全,一个又一个,你杀得过来么?”
这个说不上高大、却也结实体面的男人抱头蹲下,嘴里发出了好似困兽般痛苦的呜咽。
程荀高高在上望着他,没有丝毫的怜悯,等待着他的回答。
终于,她听到他虚弱却坚定的声音,“那我就带她走。”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逃到乡下、逃到溧安、逃到天涯海角也好,只要有我洪泉一双手,就绝不会让玉扇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