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一整天,还没能和程荀在私下说上一句话,晏决明心中满是无奈。
他轻叹一声,乖乖起身。
“是,姨父。”
第175章 讼春夜
孟忻这问话, 一问便是一晚上,就连晚膳都是差使人送来书房,二人边吃边谈。
待晏决明与孟忻再走出书房时,一轮残月正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倦鸟都已归林, 府内各处静悄悄的, 就连风声都轻柔。
孟忻似乎也没料想到已经这么晚, 随口与他说了两句话, 便匆匆朝正院走去。晏决明望着孟忻大步离开的背影,心底竟然浅浅的泛起几分艳羡。
成了婚就是好啊,回卧房也是光明正大的……
这念头刚冒出来, 晏决明心中一激灵, 脸却有些热了。
若能与她……
时隔数月, 天宝今日终于得见主子,几乎形影不离跟在他身后,只盼着他使唤自己。
见晏决明望着孟忻的背影不说话,他试探问道:“主子, 您还有话要和孟大人说?”
晏决明回过神来, 看了他一眼:“说了一晚上还没说够么。”
天宝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又道:“主子, 时辰不早了,要不回去歇息吧?您在……里头那么久,估摸着都没睡好觉吧?”
晏决明“嗯”了一声, 提脚往自己院子走。
“少爷, 我好几月没能见到您了, 您不知道……”
“嗯,你说。”
天宝许久没与他说话, 此时精神难得亢奋,将自己被亲卫安置到西北以后的经历说个不停。晏决明心不在焉听着,时不时回应一两声,心思却飞远了。
这个时辰,她睡了么?
“……为了掩人耳目,亲卫将我安排住在祁连山下一处农户里,后来……”
“嗯,然后呢。”
今日去诏狱里走了一圈,里头多少穷凶极恶之辈,她今夜睡得好么?
“……亲卫说您在京城,还进了诏狱,当时吓了我老大一跳!还好……”
“嗯,确实。”
她会做噩梦吗?
“……少爷,您说什么确实?”
此时还未到子时,他只是去看一眼,确认一下她的安危,应当……不打紧吧?
思绪纷乱,晏决明思来想去,猛地停住了脚步。
“天宝。”他神情严肃,认认真真道,“我想起还有事要和姨父说,先去一趟。你不必跟来,先回去安排人烧水、熏屋,我回来要沐浴。”
天宝疑惑道:“主子,您今日下午不是刚沐浴了么?”
不容天宝质疑,晏决明一锤定音:“一身草药味儿,我睡不着觉,你去便是了。”
天宝懵懵懂懂点头:“是,少爷。”
支开天宝,晏决明脚步一转,悄悄朝程荀的院子走去。
绕过假山、走过游廊,程荀的院子就在眼前了。院里静悄悄的,除却几盏孤灯,庭院中似乎并不见人影。
程荀不喜人贴身照顾,更别说什么管束规矩的婆子,崔夫人便也随她,并未在她院里安排多的人手。
今日他便好生观察过,跟在她左右的,除却贺川,也只有一个当初在紘城受了伤的丫鬟果儿。此时院内冷冷清清,晏决明也并不奇怪。
刚踏进院内,却听正屋与西厢房相连的位置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晏决明目光一凛,身子霎时紧绷,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出声处,屏息朝那儿走去。
程荀院内并没有太多华贵繁复的布置,唯独正屋与西厢房相连的那块空地上植了一棵高大的槐树。
这棵槐树自孟府建府时便被孟忻植下,几十年过去,更是长得枝干遒劲、枝叶繁茂,光是树干,就足够两人合抱。程荀当初也是一眼相中了这棵槐树,这才选了这间院子住。
正值早春,槐树被新绿的嫩叶铺满。风吹过,枝叶婆娑摇动,在那枝叶缝隙之间,晏决明隐隐可见一道身影的轮廓。
月光明亮,可那人的身姿被葳蕤的树影遮得影影绰绰,就连他也一时看不清晰。
晏决明脚步无声,不断朝那槐树靠近。他顺手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头,眼见那人鬼鬼祟祟地朝树上攀爬,没来得及多想,晏决明反手便将石子朝那人掷去。
“嘶——”
石子不知砸中了何处,那人的身影直接从树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声小小的抽气声。
晏决明动作一滞,当即慌了神,大步朝那树下走去。
不远处的东厢房里,贺川似是听到了庭院中的动静,飞快穿鞋起身。可她刚将门推开一条口子,就看到晏决明匆匆行走的身影,她动作一顿,又悄悄将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