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交汇,瞬间明白这声响的涵义。
鞑靼攻城了。
“李显,带三人去前线,有消息随时来报。你,你去你家少爷,务必要护他周全。”程荀飞快吩咐,二人不敢耽搁,立时领命离去。
程荀探身看了看门外,街上空荡荡的,原本街口驻守的官兵已不见身影,应是被调至北门前线了,只留了三五人在此处。
她心下一动,转身对六子说道:“府中还剩不到十个亲卫,你带五人在附近巡视。”
六子一惊,赶忙劝道:“主子,贺川与勇叔都不在,你身边怎能只留这几个人?”
早在今日傍晚,程荀使了些手段,让贺川悄悄带着妱儿离开紘城了。若是路上顺利,此时应当已经出了紘城地界。而今晏立勇下落不明,程荀身边得力的亲卫所剩无几。
“若城中出事,我亦没有活路,快去吧。”
她态度坚决,六子只能领命。
他刚要转身去安排人手,程荀忽然叫住他。
“府中存放的桐油与柴火不必多留,给近邻送些去。叮嘱清楚用法,也莫要吓到人家。”
六子点头示意记下了。
“还有……”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再留心去看看,南城门留了多少人。”
第150章 兵戈起(三合一)
一刻钟前, 北城门。
已近亥时,黑沉沉的暮色笼罩四野,夜幕中不见星月,城门楼上燃起烽火, 火光照亮城门上下泛着寒光的兵甲。
城楼下, 鞑靼兵士排列在雪原之中, 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数千人马仿若贪婪的蝗虫, 垂涎等待成熟的谷麦,只要一声令下,就能飞扑前来, 顷刻间吞噬整座城池。
城楼上, 旗帜上书“齐”字, 迎风凛凛飘扬;火油、投石齐齐备好,四金六鼓列阵其后;大齐将士紧紧握住长刀□□,弓箭手拉满长弓,寒天中依稀可见汗滴顺着下颌流下。
硝烟在寂静中弥漫。
范春霖身披盔甲, 凛然站在城楼之上, 俯视着陈兵木栅鹿角外的鞑靼军。
黑暗中,范春霖看不清城楼下那一张张面容,只依稀能看见一匹匹黑马在胯|下打着鼻息, 双蹄在雪地上焦躁地踏步,仿佛已嗅到危险的前兆。
“汉人!听不懂么!交出晏决明,我便饶你一命!”
自称“瓦蒙”的胡人汉子身骑黑马, 站在队伍之中, 用蹩脚的汉话朝城楼上粗野不住叫喊, 已然与范春霖纠缠了许久。
“竖子尔敢!”
范春霖提高声音,可嘶哑的声线传到瓦蒙耳中, 仍是带了几分气短。
“此乃大齐江山,岂容你在此叫嚣!”
朔风猎猎,吹得满地雪尘如浪般翻涌。
瓦蒙盯着城楼上那个身披战甲、也绝称不上魁梧的高瘦身影,眸光微动,掩藏在卷曲浓密的长须下的嘴角勾起了然而轻蔑的弧度。
与呼其图所说的一样,不过是个放荡无用、徒有虚名的荒唐将军罢了。
也不知他今日可喝醉了?
思及此,瓦蒙忍不住嗤笑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刀,遥遥指向紧闭的城门。
该说的都说过了,该演的都演完了,今日便拿紘城试试,鞑靼的刀利不利!
瓦蒙的眼中划过一抹嗜血的亢奋,双手紧紧握住刀柄,用胡语厉声呵道:“给我杀!”
一声令下,身后的鞑靼将士们高举兵戈,啸叫着向城门冲去!
云梯钩锁扑向老旧的城墙,可范春霖早先便派人朝下浇水,可此时石砖上已然结了厚厚一层冰,几次打滑后被人勉力支撑起底座,才堪堪搭上城墙。鞑靼将士身手矫健,顺着云梯与钩锁迅速向上攀爬,顷刻间便要攻上城楼。
城楼上,紘城将士早有防备。一缸缸滚烫的火油顺城墙而下,迎头浇在先行攻城的兵士头脸上,霎时激起一阵哀嚎嘶吼声!痛苦的啸叫声中,鞑靼人接连跌落云梯,将紧随其后的攀爬者接连拽下云梯,一时之间竟乱了鞑靼阵脚!
另一边,数名鞑靼将士手持长刀,迎着漫天箭矢冲锋陷阵,为身后高举粗木的将士清出一条道,直直朝城门奔去!急如雨点的鸣金动鼓声中,鞑靼人在铺设一路的木栅、角马中艰难开道。
流矢破风而来,鞑靼人在逆行的箭雨中不断倒下。
霎时间,硝烟烽火伴着刺鼻的烧焦味直冲云霄。激烈的鼓声宛若不歇的心跳,在痛苦的哀嚎声、暴戾的冲锋声中愈跳愈快。一股股热潮从四肢涌向大脑,方寸之间,所有人此时都已来不及恐惧,只有一个念头盘踞脑中,杀!
飞雪肆虐不息,范春霖站在城门正中。身旁两侧站着手持盾牌的亲卫,范春霖聚精会神观望着脚下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