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干人等重整戎装,冯平轻扯缰绳,径直走上前。他先是看到程荀身侧的晏立勇,微微一怔,点头示意后,才向程荀简略说了亲卫的情况。
程荀扫了眼他身后整装齐发的人群,起落一路的心踏实几分。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一一认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叠好的舆图。贺川适时上前点燃火折子,借着火光,她一手比划路线,将此前在府中思量好的安排和盘托出。
“我打算将这二百八十一人兵分三路。冯叔你熟悉西北,由你率队一百五十人,从西绕行祁连山,顺着红水南下,快马在前搜寻晏决明下落。”
“再安排八十人,依照此前范脩的战术,深入祁连山,在扁都隘口一带寻找踪迹。”
她又看向身侧的晏立勇:“劳您与我在后,若京城来了消息,有您在我也踏实些。剩下五十人,交予您了。”
听完安排,晏立勇眼中闪过诧异,却并未多言,只点头领命。一旁的冯平却有些犹豫,迟疑道:“主子,您当真要与我们同去么?况且,您身边只留五十人……”
程荀平静地回望,微茫的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冯平渐渐垂下头。
“属下遵命。”
冯平与晏立勇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一边安排人员。商量几句,二人各自分开调配队伍,人员迅速分成三路,晏立勇抽空往程荀那儿望了两眼。
对他而言,程荀并不陌生。
当年他方才寻回晏决明时,这个名字就已响彻耳畔了。而过去十年间,他冷眼看着晏决明为这个女子违抗生父、屡次逃跑,哪怕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过是从明面上的反抗,转为暗地里的蛰伏。
从那时起,他就好奇,晏决明究竟是生性便执拗、重情如此,还是那人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他拼命至此。
即便对这位新主子在扬州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可今日一见,他好像才恍然大悟,为何即便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晏决明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程荀孤独地站在一旁,借着火折子的光,一遍又一遍地推演舆图上的路线与地形。北风猎猎,她站在风口,斗篷不住扬起,干冷的寒风吹得人打颤,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只专注地望着手里的舆图。
晏立勇收回视线,有些怅然。
年少时仰望追逐之人,何尝不是究其一生也难忘的存在呢?
那边,冯平已列好队,快步上前禀报。程荀粗粗打量几眼,抬高声音,恳切道:“辛苦。将军的安危,就交予诸位了。”
两队人马齐声答道:“属下必不负所托。”
程荀向冯平点点头,冯平肃然行礼,一声令下,数百人浩浩荡荡策马离去。
晏立勇清点了在后的物资与人马,上前委婉道:“天色已晚,恐要连夜赶路,主子不如去马车中修整一二。”
程荀抬头看他一眼,言简意赅道:“不必。”
话被堵在嘴里,晏立勇不知这位新主子的脾性,下意识看向她身后的贺川。程荀察觉到这片刻的微妙,又补充一句:“马车太慢,若我累了自会去休息,不会勉强的。”
晏立勇当即道:“属下听令。”说完,他又试探问道,“不知我们何时出发?”
“先等一等。这关不过,之后更难走。”程荀眉头紧锁,声音却沉稳。
晏立勇应是,没有再发问。程荀想了想,收起舆图,主动挑起话头:“勇叔。”
晏立勇连忙推辞,程荀却直言道:“您是晏决明身边的老人,当初又是您救下他一命,我心中敬重您。”
他闻言一愣。
“我身边没那么多规矩,您也不必拘泥,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而今形势非常,你我都只有一个目的,更不必多礼了。”
说完,她颔首示意,调转马头走到原地修整的亲卫中间,与他们逐一交谈、熟悉身份。
他愣怔在原地,贺川悄然上前,在他身侧低声道:“勇叔,这位可不寻常。”
晏立勇望着她,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程荀在山坳中整整待到后半夜,直到黎明时分才去马车上小憩了片刻。天色逐渐转明,程荀几次从浅眠中惊醒,干脆又坐上马去。直至大天透亮,留守在紘城外的探子才匆匆驾马前来禀报。
原来,今晨陈毅禾与太监魏季带人前去程荀府上,直言要将她“请”去衙门问话,却不料扑了个空。魏季当即黑了脸,二人匆匆找来沈焕,劈头盖脸将他责骂一顿,又匆匆派人出城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