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五年后再见,沈烁虽也有了些身价,可与那“沈少主”又有何关系!
沈烁低着头,神情崩溃,晏决明却适时走了上来,开口道:“这位是沈焕大人的弟弟,你认识?”
王伯元嬉笑的表情渐渐凝固,诧异地望向他:“你是这个沈烁啊!”
眼见他俩又要掰扯起来,程荀后退一步,拉拉晏决明的袖子。
“不早了,你累了这么多天,快回去休息吧。”
她声音轻柔,晏决明望着她,也放软了声音:“好,我听你的。”
程荀极快地笑了下,朝他挥挥手,转身回府 了。
那厢,沈烁终于说清来由,抬眼在四周张望,却只看见程荀转身回府的背影。灯火下,她身段纤美、衣衫飘逸,沈烁望过去,眼中难掩失落。
王伯元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睛一眯,干脆地搂住他的脖颈,将他往大街上带。
“多年未见,沈少主、哦不,沈公子,咱们可得好好喝喝,走!”
王伯元流氓一样扯着沈烁就往外走,经过晏决明时,还特意挤眉弄眼两下。
晏决明嘴角微勾,看了眼已然消失在大门里的程荀,停顿片刻,转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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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官员的到来,像是给这座沉寂已久的边城也吹来了新风。
守城官兵日日巡逻,进出城的关卡又多了两道,路上遇到故意争执吵闹的乡民,不必别人劝阻,守城兵就能直接上去将人撂倒扭送官府。几日下来,紘城一派安详宁和。
没过多久,鞑靼的使臣也来了。鞑靼人身着异服、剪头胡雏,看起来高大凶悍。即便紘城人一早便知道他们此番是来和谈、而非掳掠,可这些天还是有不少人家门窗紧闭、足不出户,生怕在路上撞到他们。
程荀曾在去城外的路上碰见过鞑靼使臣。那时她收到冯平的来信,才知南方秋汛,路上又是遇见暴雨、又是遇见“走蛟”,路都被砂石泥浆掩埋,故而他们迟迟无法赶到。
迁坟之事或许不急,可当初死在驿站的兄弟们却不好再等,程荀考虑许久,最终决定派人先将棺椁送回平阳。紘城事未尽,她实在不放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那日,她送弟兄们出城,马车正巧与一班骑着肥壮大马的胡人擦肩而过。她将窗帘掀开一条缝,看见一群胡人中,顶头的是个体型健硕、满脸胡髭、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看起二十八九的年纪。
贺川告诉她,这人是新任鞑靼王最依赖信任的舅舅,名叫呼其图。此次和谈,他虽不必事事出面,却是背后拍板落定之人。他的意志,就代表着鞑靼王的意志。
程荀听出她话里的谨慎和提防,便试探道:“你担心他从中作梗?”
贺川正襟危坐道:“我担心他被人从中作梗。”
程荀一怔。虽明白贺川的意思,她心中却想,这样的人物,又是和谈的关键,到底谁会顶着两国邦交的风险,冲到前头得罪、加害于他呢?
可程荀没想到,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那日,她收到了崔夫人从京城寄来的手信,其中还有晏决明与王伯元的份。她想了想,干脆带着两份手信去到官署,打算亲自交给他们。
路上,她特意对贺川说:“这么多天都没信儿,我也该来问问他调查得如何。”
贺川自然不置可否,程荀却有些心虚地看向了窗外。
她是想知道有关罗季平此人的调查情况,才不是因为……
马车在新丰酒楼前停下,正值晌午饭点,她特意约了晏决明、王伯元顺便过来吃饭。
小厮殷勤地上前打帘,程荀躲开他的手臂,自己轻巧地跳了下来。贺川抱着崔夫人的手信走下车,吩咐小厮将马车停好。
二人刚准备往里走,伴随一声怒喝,酒楼大门口骤然飞出一人!
程荀吓得愣在原地,贺川一手将她拉到身后,神情警惕。
却见门口的空地上躺了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他抱着腰腹,痛苦地蜷缩在地。
门内又冲出一个雄壮魁梧的胡人,他虎目圆瞪,直直冲向倒地的男人,揪住他的衣领,说着鞑靼话,语气激烈异常地怒吼着什么。
程荀定睛一看,居然是呼其图。
男人无法反抗,被人轻飘飘地抓起来,头半仰在半空,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程荀这才发现,这人竟是范春霖!
酒楼内不停有人冲过来,可无论是小厮还是官员,都被几个高大的胡人护卫牢牢挡住去路。
呼其图越说越愤怒,范春霖却油盐不进一般,始终半眯着眼睛,像是被阳光刺到了眼睛。他这幅模样更是激怒了呼其图,只见他眉宇间闪过狠厉,高高举起拳头,霎时就要落到范春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