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庭院中间,仕阳道长身着明黄道袍,一手持法器,一手握策杖,口中念念有词。他步子灵活轻巧,手上动作却果断有力,衣袂随着全身动作而舞动。
饶是程荀这样心不在焉的,也不禁被他的动作所吸引。眼看他神色肃穆,行动飘逸,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程荀忍不住想,这位被晏决明安插进来的“道长”,难道真有几分本事?
下一秒,仕阳道长高举策杖,悬空指向香坛,而香坛上的符纸与经幡居然发出爆裂声,窜起蓝色火光,凭空燃烧起来!
这场面太过离奇,霎时间,廊下女眷忍不住惊叫出声,男主人们更是瞠目起身,探出身子向前看。
在众人都为那无名之火而瞩目时,程荀注意到,对面的曲山凑到胡品之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胡品之满眼都是面前的蓝火,头都没转,随意摆了摆手。曲山行了个礼,悄悄从侧门离开了。
她的心紧了紧,暗自想,但愿一切顺利……
可下一秒,她看见松烟也凑上前说了几句,胡品之不耐烦地点点头,而后他提脚便跟了出去!
程荀猛地握起拳头,只觉得心陡然落入谷底。
眼看着松烟的背影消失在侧门处,她焦急地张望一圈,见众人仍沉浸在道长的科仪中,她咬咬牙,凑到胡婉娘身边轻声找了个如厕的借口。
胡婉娘白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快走。
程荀压住内心的慌乱,缓缓走出侧门。正院外,面前的几条路上不闻人声、不见人影。她踯躅片刻,最后只能选了条最可能的路,匆匆上前。
这条路是通往前院的近路。走过青石板道,便是掩藏在茂林花丛中的小径游廊。
闷热潮湿的雨季,浓云蔽日,天上不见一丝日光。漫长的雨水滋养了草木,两侧繁茂的枝叶不断伸出手,挡住她的前路。
程荀顾不及看脚下,一脚踩进水洼里,污水溅在鞋面上还全然无知。小路上空无一人,周遭万籁俱寂,唯闻她短促而剧烈的呼吸声。
难道他们不在这?
松烟是不是已经抓住曲山了?
松烟会将他带到胡瑞跟前……还是曲山会直接了结了松烟?
每一个猜想都令她毛骨悚然。
她不敢停下,只能不停向前、不停向前。
前院越来越近,她隐约听见了道士诵经念诀的缥缈声。线香味窜进鼻腔,她忍不住呛了两声,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是谁!”
时间好似突然停止流动,程荀猛地停住脚步。还来不及想出对策,面前草木葳蕤处,走出一个男子。
是张子显。
他站在几米外,看清面前这人是程荀,脸上浮起柔和的笑意。
“没想到是你。今日府中不是做法事么?你怎会在这?”
程荀定了定心神,低头行礼,“回张公子,姑娘有个手炉落在前面亭台了,姑娘命我去取。”说完,她不给他细想的时间,当即追问,“不知张公子怎么来府上了?”
张子显理了理前襟,“我得了一幅前朝吴画圣的古作,带来给胡大人品鉴一二。”
说着,他突然放轻声音,目光紧紧盯住程荀,向她靠近。
“况且,不日便是我与婉娘的婚期。我也该提前回来准备一二。我与你……你家姑娘的好事近了,你心中可欢喜?”
他语气暧昧,程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张公子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四下无人,狭窄的小径被二人的身影堵住。张子显看着眼前清丽秀美的女子,只觉得空气好似更加燥热。
他忍不住伸手撩起她耳畔的碎发,轻声道:“等我们回京城,我便抬了你,可好?玉竹,无论婉娘心中如何想,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张子显故作风流多情的样子令程荀几欲作呕。她迅速向后退了两步,防备地瞟了眼张子显,转身就要跑。
可不知是这空无一人的狭窄小道滋生了他的恶念,还是方才程荀眼里的厌恶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一瞬间,他竟全然抛弃了往日温文儒雅的外壳,怒目追上前,双手使劲箍住了程荀的脖颈。
盛怒之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征服这个不识抬举的丫鬟。
程荀从未想过张子显竟敢在胡府里发疯乱来,当即拼命挣扎起来。可他与她之间力量过于悬殊,她只能将尖利的指甲用力掐进他的双臂中,又低头撕咬住他的手背不放。
身后果然传来吃痛声,脖颈上的束缚也轻了。程荀趁机向后狠狠一踢,借力扑向前,挣脱他的桎梏。张子显一个没站稳,被她踹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胆敢忤逆他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