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晏决明早有准备。且不说会不会坏了他们原本的谋划,若是人群当真发生了踩踏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她垂丧地低下头。
向来少言的孟忻突然开口,“是我们该谢谢你。”
程荀讶然抬头。
孟忻一本正经道:“胡瑞手段狠辣,自然不会将此事全然交给陈玄。这些日子,光是闹到我和你伯母面前的阴谋诡计就不下五起,谁也不知道下次来的杀手是做戏的,还是真要取我们性命的。”
程荀不由得看向崔夫人,却见她神态自若,竟丝毫没有后怕、畏惧之意。
“方才你出言提醒,本就是出于好心,不必苛责自己。”崔夫人安慰道。
“崔夫人,您……不害怕吗?”程荀语气迟疑。
闻言,崔夫人转头对孟忻笑了一下。
“早在我当年决定嫁给你伯父那天起,我便做好准备了。”
她的目光温柔又坚定,像是暗夜中的点点萤火,亮着柔和却不刺眼的光,“我知道他想走的是怎样一条路,但只要他不怕,我就不会怕。”
程荀有些羞赧,又莫名有些鼻酸。她偷偷看了孟忻一眼,见他紧紧抿着唇,本就古板的脸此时更是严肃。她连忙收回视线,却隐约察觉到崔夫人紧靠着孟忻的那条手臂动了动。
屋里气氛古怪,程荀回味过来,找了个借口磕磕绊绊地跑出屋子。
晏决明站在院子中,好似等了她一会儿了。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程荀红着脸点点头。
马车早已备好,曲山得信在府中等她。程荀脱了斗篷正要下车,却突然被晏决明叫住。
“阿荀。”
他明知道她该回去了,可看见她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顶着程荀疑惑的眼神,他搜肠刮肚地找话题。
“……今夜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沾了寒凉。”
想了半天,只憋出了这句话。
听他提起月信之事,程荀略带几分尴尬地点点头。
二人沉默地下了车,晏决明送她到胡府侧门外的小巷里。他站在阴影中,目送程荀越走越远。
突然,她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身向晏决明跑来。
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她的每一步却好像都踩在晏决明心上。
十米,五米,三米……
晏决明忍不住屏住呼吸。
程荀跑到他面前,轻喘着气,小声道:“你也要,注意安全。保重自己,不要逞强。”
说完,她挥挥手,一转眼就消失在胡府的朱门之中。
晏决明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烫得快要化掉了。
他缓缓走回马车,脑子里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从前看过的史册医术中,有过人死于脉搏过快、心温过高的记载么?
稀里糊涂回到了观宅,天宝在身后问他:“少爷,这包袱要放哪儿?”
晏决明转身一看,竟然是今夜程荀换下来的脏衣服。他跨步上前,一把抓过包袱,藏到背后。
“今夜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他吩咐完,大步走进房内,将门用力关上。
门外,天宝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
总觉得少爷这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屋内,晏决明靠在门上。手里的包袱好像烫手山芋,他纠结半天,最后将包袱藏进了衣橱最高处的抽屉里。
屋里浴盆早已备好热水,他坐进水中,强迫自己梳理手中的线索、准备之后的计划。好一会儿,脑子终于冷静下来。可等他换好衣服回到寝室时,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夜发生的种种。
他心浮气躁地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是程荀静静注视河灯飘去的神情,是她在月光中奔跑的背影;睁开眼睛,是她仰着脸说“你问心无愧就好”的模样,是她叮嘱他“保重自己”的声音。
……还有,她柔软温暖的身体,落入自己怀中的触感。
他猛地坐起身,狠狠砸了床板一拳。
他在心中唾骂自己的无耻和逾矩。
纵使他心悦阿荀,可这样的遐思未免也太过冒犯无礼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默念心经睡觉,眼神却扫过了衣橱。
阿荀的衣服还在这。
他又纠结起来。
今夜意外频发,阿荀一时忘了,可等明日想起来,恐怕心中会不自在。
他该还给她吗?还是她不提,就当没这回事?
还有,衣服上沾了……他难道就这么原模原样地送回去?
可若是他洗干净再送回去,也不太合适吧?
从前二人同住时,除了各自的小衣,浆洗之事一向是交给他的,从这点来说,他洗干净倒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