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去！”
在老专家的呵斥下，安杞攥着检查单走了出去，他低头看脚下，路过岑时阳也没停留，尽量迈着看起来正常的步子前往处置室上药，在经过长长的候诊区时，他一不小心绊在了某位患者的轮椅上，疼痛骤然而起，一下子冲花了他的视线。
他扶着墙根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看见遗落满地的检查单，和正在弯腰捡它们的岑时阳。
“去哪？我扶你……”
“不用谢谢。”安杞拿回单子，继续扶着墙往前走。
岑时阳没料到安杞会伤成这个样子。他本来是陪大块唐来看痔疮的，结果在同一科室遇见了安杞，虽然戴着口罩，他还是能看出安杞脸色很不好，整个人摇摇欲坠，走路姿势也不正常，很快他就通过医生的咆哮得知了安杞的情况——
肠黏膜破损，有出血。
持续高烧，正在感染。
这一切都源于三天前那次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他这才想起那天他在自己身上发现了莫名的血迹，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吓得连吃了好几天的药。
现在看来事情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
他跟在后面，安杞缓缓挪进了肛肠科处置室，岑时阳听见护士疑问的声音，是在问安杞为什么没有取药就过来了。
“我去吧。”
他走进去，护士和安杞一起看向他。
“我是他朋友，取完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我……”安杞还要拒绝，护士却直接把取药单给了岑时阳，“行那快点啊。来你过来趴这，把裤子脱了。”
从药局捧了一大堆药出来，岑时阳率先挑出安杞立刻要用的，送去处置室后，又转身回了门诊，他插队挤到医生面前，逐条逐项地询问每一样药都该怎么用——
“我朋友刚才没记住，托我再来问问。”
“好了，起来吧。”
听见护士这句话，安杞紧咬的牙才慢慢松开，他的患处已经粘在一起，刚刚光是剥离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现在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虚弱得如同一片脆纸。
“你自己回去上的时候也要注意，小心别把里面弄破了。”护士叮嘱他，他道了谢，又问这个药应该多久上一次。
“按医生的来，医生怎么跟你说的？”
安杞没说话，医生的确跟他说来着，但他当时是一个字都没敢听。
他带着一肚子没解决的问题走出了处置室，门外，岑时阳一边夹着手机说话，一边从袋子里不断掏出各种药盒在看。
“没呢，你先回去吧，车费我给你报。”
“……有点事儿，跟璇姐说一声我不回去吃了。”
“不知道，再说吧。”
“你听医生的话，别再吃辣了，要是再被我发现……行了挂了。”看见安杞，岑时阳站起来，“你好了？这些是开的药，诊断书和病志都在里面。”
他想把袋子递给安杞，却发现安杞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就又把手收了回来：“我拿着吧，你回哪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谢谢啊。”安杞真心道谢，如果说一开始他面对岑时阳还有些不自在，现在他是真的觉得给对方添了麻烦，“我还要去问医生点事，谢谢你帮我取药。”
岑时阳把袋子往身后藏：“别去了，去了还得挨骂。”
安杞：“那也没招，我忘了药该怎么用了，不问不行。”
“我问过了，四种药，用法都写在病志后面，那老头脾气真臭，真搞不懂怎么这么多人花钱排队来找骂。”岑时阳把纸拿出来，每一行龙飞凤舞的曲线前面都有较为清晰的几个字，那是岑时阳标注上去的药品名称。
安杞略微分神：“他也骂你了？”
“那可不。”
可能是岑时阳有问必答的原因，老专家讲着讲着就把岑时阳当成了伤害安杞的罪魁祸首，唾沫横飞地给了他一顿表扬。
“他应该是气没撒干净，对着我这顿喷，我能怎么办，听着呗，人不都说医生要是跟你好好说话，你就没几天活头了……再说他也没骂错。”
岑时阳声音弱下去，很快又说：“行了别跟这儿站着了，赶紧回去休息，你是打车来的还是开车？”
安杞心头很乱，无暇撒谎：“打车。”
“正好我送你，我车就停门口不远。”
“不用了。”
“用吧。”岑时阳说，“不能让我白挨骂不是？”
安杞推脱不过，只好跟着岑时阳走。
还是那辆跑车，这一回安杞是被它的主人扶上来的。
他没法正坐，只能面朝车门半蜷在车座里，头挨上车窗就昏昏欲睡，连着几个晚上他都没有休息好，吃也吃不下，现在浑身都难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