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兰手中捏着一沓纸,只等舒月进门,重重摔在茶几上:“解释。”
她捞起来一看,竟是自己给方霞的汇款明细。
“我告诉你。”孙玉兰态度坚决地说,“要么让你妈把钱吐出来,要么,我会以‘未经同意挪用夫妻共同财产’起诉,让你妈吐出来。”
舒月不动声色地看向舒明志,只要他开口,孙玉兰多少要给些面子。
然而,舒明志皱了皱眉,向后一仰,避开她的眼神。
“不用看你爸,他要有意见,也不可能和我一块儿坐在这里。”
孙玉兰站起身,平视舒月,“而且,听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专勾引有钱人家的小孩?江家什么门户,是你说攀就能攀的?”
“玉兰!”舒明志警告道。
舒月嘲讽地扯扯嘴角:“演什么父女情深呢,要不是我姓舒,要不是把你一并骂进去了,你会张这个嘴?”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舒家的好女儿。”
舒明志脸色黑沉:“你也给我闭嘴。”
方霞得了重病,急需用钱,于舒明志而言并非大数目。可闹到孙玉兰面前,他便落了下风,情况哪里能一样。
“月月,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嗯?”舒明志装模作样地教训,“你和你妈感情好,没问题,但我和你兰姨已经成为一家人,那些钱,她有权利过问。”
“好,当我向你们夫妻俩借的成吗?用不用立字据,找两个公证人也行。”
孙玉兰铁了心:“你姓舒,你用什么还?还是靠你爸和他的公司?我不可能同意。”
豆大的泪珠如断线般从舒月眼中坠入地毯,晕开朵朵深色小花。
她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嗓音嘶哑:“爸,当我求您好不好,我很快就读大学了,以后能自己挣钱,我都会还的……”
舒明志长叹一声:“你兰姨跟我这么多年不容易,我不能因为外人拆散这个家。”
话音落下,
舒月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熄灭。
“你说的外人,是你一贫如洗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糟糠妻子;你说的外人,是你亲生骨肉的生身之母。”
“外人……好,从今往后,你舒明志对我而言也是个外人。”
舒月跑回房间,收拾了课本和几件换洗衣物,不好带走的珍惜物品则用大锁锁上,推入床底下。
没有人相信她会真正离开,舒明志更是指着鼻子骂道:“翅膀硬了是吧,离了老子的钱,我看你能在外面过活几天。”
她毫无争执的欲望,头也不回,买票去了京市。
路上,江聿淮发来消息,追问她几时能过去。舒月说了声抱歉,告诉他暂时走不开。
想来孙玉兰能拿到那份资料,少不得江家在后面推波助澜。他们不相信舒月会轻易妥协,所以恩威并施,试图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至于江聿淮……
此时此刻,舒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既是无辜的,又是症结所在。舒月怕自己会被怨恨操控,说出无法挽留的话,更怕自己会被感情冲昏,害了妈妈和舅舅一家。
*
抵达京市时已是深夜,舒月在方尧家对面的酒店住下。
她定了早晨五点半的闹钟,准时蹲守在小区门口,等候方尧出现。
六点一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
方尧左腿略跛,脚踝处缠着白色绷带,却好似没有痛觉般快步走着,汇入搭乘地铁的峰流中。
舒月悄然跟着,换乘四次,再转坐一趟公车抵达工地。
她见方尧换了工服,背着工作包,蹲在地上绑钢筋。因姿势不当,加快了脚踝伤势恶化,几乎每两分钟,方尧便吃痛着抻直腿,还不忘瞄一眼工头的方向,以免被斥责。
也许是血缘之间的心电感应,突然,方尧停下动作,转身朝舒月的方向看来。
她闪身藏于树干后,用手背抹了抹泪,颤抖着拨给温莎。
“我舅舅的腿怎么回事?”
温莎早有准备,告诉她:“工伤,你可以找律师咨询,款没有那么快能拨下来。而且是你舅舅自己坚持要回来工作,所以呢,你做出决定了吗?”
“我可以答应。”
舒月哽咽着,“但是,我要江聿淮的父母亲自来见我,就在院长办公室。”
如果注定有牺牲,她至少要保证方霞能得到妥善救治。
温莎听完沉默许久,说道:“我问问看。”
下午1点32分,短信进来:[同意。]
舒月已经等在了门诊大厅的长椅,收拾好情绪,在卫生间用清水洗了把脸,乘坐电梯前往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