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芄睡得很晚,可能因为之前干活太专注,脑子绷的很紧,时常计算描绘骸骨的相貌,睡着了也总做梦,梦里有个看不见脸的姑娘,一直在叹息。
半梦半醒中,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木头发出的,像不小心踢到了门槛?
猛的醒来,才发现不是错觉,窗子像被蛮力弹开了,有纸条随着小木箭钉在窗上。
起身过去,打开,铁画银钩飞扬跋扈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武垣的字。
崔芄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床,这人肯定不是担心吵到自己,应该只是顺便经过,没时间,也懒的进来,才扔了这么个玩意儿。
看完上面的字,崔芄想了想,收拾整齐后,去了姜宅。
新的一天,阳光一如既往普照大地,什么都看起来很有希望。
凌永的铺子今天很忙,该是之前的努力开拓有了结果,送货全挤到了今日,从清晨到下午,掌柜伙计们都没歇过,到最后一单时,都有点走不动了,很难才凑出一支队伍,连凌永这个东家都换了送货伙计的衣服,帮忙干活。
申时,马车拉着货物,一路走到皮承明的宅子,北门,早有申伯派的人等在门口。
“东西有点多,有点重,要不别累您的人了,劳您指个路,我们给您搬过去?”凌家商队非常有礼貌。
能不累自己当然好,那人点了头:“随我来。”
东西的确有点多,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中间还不小心撞到宅子里下人,小闹了一下,耽误了点时间,有送货伙计内急,说借府上官房一用,久久没回来。
所有货物搬好,理好,皮家小管事按规矩签印,确认东西的确收到了:“就你们几个?”
他怎么觉得好像少了人。
“就我们几个,”商行的人赔笑,“并非不重视府上这单生意,实是铺子上太忙,分不出多的人手,瞧着少了点声势……”
他熟练的给小管事塞了个小银饼:“您体谅则个。”
小管事拿了银饼,笑容真切很多:“活儿没耽误就行,气派不气派的,申伯又没瞧见,不碍事。”
“多谢您了!”
商行的人收整队伍,很快离开了。
凌永则躲在官房侧,静谧无声,顺着护院们的巡逻时间和巡逻路线,艰难辗转,一点点的,挪到了前院。
暮色降临,过于安静的建筑像黑暗的巨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引诱着什么,四处无灯,暗色凄凄,夜幕之寒,犹如人心。
凌永很久都没有动,不惧黑,不知冷,直到很久以后,院子的主人,皮承明回来。
似乎喝了点酒,但不多,皮承明有些亢奋,哼着小曲进了房间,行动并无不便,他随手脱了外裳挂到屏风上,叫一路跟随汇报同时送茶的小厮离开,坐到桌边,舒舒服服的饮热茶。
惬意舒服的状态,像是感慨满足,忙了一天终于能歇着了。
陡然间,脖子一凉,他惊的酒意都吓没了:“谁!”
凌永转出来,让他看清楚:“我。”
“你是怎么进来的!”皮承明怒,“想干什么!”
凌永手上匕首抵近他颈间,目光逼视:“我想干什么,你不是最清楚?”
皮承明怔了下:“我同你无冤无仇……生意上的让利,都可以谈,凌郎没必要这么气吧?”
“无、冤、无、仇,”凌永刀刃欺近,“你在杀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和你也是无冤无仇?”
皮承明眼角一跳:“妻?你到底是谁!”
凌永:“路州,柔娘,不过十年,这么快就忘了?”
“柔娘……你是他什么人?姘头?”皮承明嗤笑一声,“呵,不安于室,水性杨花,所以你也知道她死的活该了?”
凌永眯眼:“她是怎么死的!”
“溺死的,”皮承明眼角阴阴,“干出这种事,妇德不修,是要被浸猪笼沉塘的,她运气好,自己失足淹死了,还省了我的事。”
凌永:“是么?我怎么觉得是你推的呢?”
刀尖越发欺近,渗着厉厉寒光。
皮承明感觉自己闻到了血腥味,疼都察觉不到了,吞了口口水:“你……你不能杀我,我每天在哪里,都干了什么,何时回的府,身边都有谁,官府都知道,你跑不了的……”
“你以为他们现在不知道?”
凌永视线滑过窗外,黑黝黝的大宅建筑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通道:“昨天你干了什么?那些藏起来的枫娘子死亡现场的证据,被你转移了?你以为自己行事很机密?”
皮承明怔了一下:“你看到了?我就说昨天动静不对,原来你来偷看了!那你就这么过来,不怕别人知——”
凌永:“我怕来不及,不能亲自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