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幅优雅的静止画,出自名家之手,温婉可人,令人见之无不倾心。
她抬起手,向冬绥招了招,脸上笑意更盛。
冬绥觉得鼻头有点酸,面对一别十年的妈妈,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之感,一时踟蹰不前。
所幸女人没有让冬绥等太久。她轻快上前,摸了摸冬绥的头,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出不少的小伙子,不禁讶然:“都长这么高啦?”
“那可不,可显着他了,这几年身高猛蹿,都比他爹还高了。”冬宁从冬绥身后探了个头,一脸愤然。
两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冬绥的妈妈叫张名玉,从接到冬绥的那一刻起,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几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我走的时候,小绥只起我胸口,抱他都还要弯腰,现在已经成小大人了。”
冬绥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对这位存在于遥远记忆中的妈妈有一种复杂的情感。他贪恋她手掌的温度,无数次在夜里想念她清澈如流水般的轻和声音,又一次一次回想她温婉淡雅的柔美笑颜。
他太早地失去了名为母爱的养分,以至于在后来的十年成长过程中,仿佛一棵发育不良的小树,养成了自私懦弱,不敢反抗的无能性格。
他在黑暗中窥伺同龄小孩幸福美满,家庭和睦的生活。他们的母亲永远博爱伟大,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教授自己的孩子如何做人,如何反抗暴力。
“小绥,小绥?”见冬绥出神,张名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回他神游天外的思绪。
她的手保养得很好,白净小巧,上面还戴着几枚闪着细小碎光的戒指。拂过他脸庞时,带起了阵阵和她周身气质极其相符的清雅高贵的木质香水气味。
他在夏安身上闻到过这种气味,不过很少。
夏安身上的气味大多很淡,很像晒过的衣物散发出的干净好闻的味道。
见冬绥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看,张名玉颇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有些不安地交叠并在身前。她看了眼一旁的冬宁,有些窘迫地开口:“我的车停在那边。”
几人就这么在诡异的沉默气氛下走到停车场,张名玉领着几人走到自己车前,从包里翻出车钥匙开锁。
冬宁见她有些慌乱地在包里翻找,便有些忍俊不禁:“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没改掉乱放东西的习惯?所有东西都放在一起,很符合你的性格。”
他这句话适时打破了沉闷的氛围,也为张名玉找了个话头。
她坐进主驾驶位,笑道:“你不也是,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揪着我爱乱放东西这点不放。”
冬绥自觉地把东西放进后备箱,这时,他下意识瞥见了车尾的标志。
四个圈。
他记得冬宁以前喝醉酒的时候曾大放厥词,将来自己一定会飞黄腾达,攒钱买四个圈带他兜风。
当时的冬绥很小,正乖巧地看着动画片。闻言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好奇:“四个圈是什么?”
冬宁一脸不怀好意:“四个我!”
说完之后,似乎又意识到自己酒后失言,生怕教坏小孩子的冬宁立马改口:“奥迪!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把奥迪奔驰都买个遍,一周开车都不重样!”
立下此等豪言壮志,等冬宁第二天在小破出租屋里醒来时,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冬绥却记得清清楚楚,到现在仍历历在目。
他伸手摸了摸沾了灰尘的四个圈,在冬宁的催促下上了车。
车上两人照例还是寒暄。冬绥坐在后座上,安安静静地听着。
“张总最近在哪高就啊?”
“XX公司的人事部,人力资源总监。”
冬宁着实吃了一惊,他上下重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谈笑风生的张名玉,一脸不可置信。
“一别多年,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啊。”
张名玉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工作的公司隶属于XX公司的子公司,据说XX公司的董事姓夏。”张名玉转动着方向盘,驶入一个岔路口。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瞥了一眼一旁的冬宁。
听到公司名字的时候,冬宁的身体明显僵了一僵,随即冬宁若无其事地说道:“是个大公司,挺好的。以后说不定能升职去母公司呢。”
张名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你呢?”
冬绥抬头看了一眼冬宁。
车辆驶进一处静谧的地段,这一片区坐落着无数恢宏壮观的高楼,位于热闹繁华的商业区中心,却意外地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如果是我,此刻应该住在华安里。”冬宁颇为幽默地接了话头。张名玉听了,怔愣片刻,随即开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