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绥摇了摇头:“无非都是些洗漱用品和衣服,我家还有。”
“噢......”夏安应着,语气却明显低落了下去。
冬绥用余光悄悄注意着夏安的神色,见他有些不高兴,又忙说:“过两天......过两天程豪有个聚会,你去不去?”
“不去。”夏安干脆利落地说,“没什么意思,不想去。”
“......”冬绥又试探着问:“我还挺想去的,你能陪我吗?”
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害怕。”
说完,他抬头用那双跟小鹿似的可怜兮兮的湿漉漉的眼睛瞧他,看得夏安那叫一个心神荡漾心满意足,感觉自己那莫名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都让他陪他了,他怎么可能拒绝?
“小弟有求,大哥必应。”夏安很没出息且毫不矜持地答道。
对此事仍毫不知情的程豪: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爸,我过两天要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噪声震天的厨房里,冬绥抬手赶了赶眼前升腾的烟气,又被那呛人的掺了辣椒的烟熏得止不住咳嗽。
冬宁正翻炒着菜,耳边吸油烟机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耳朵,震得他耳鼓发疼。冬绥说话的声音太小,又被杂七杂八的声音盖过,导致他也没听清:“什么?”
他把抽油烟机关掉,把炒好的菜端上。冬绥也过来帮忙搭把手,把菜往外面端。
“我说,我过两天要参加一个同学聚会。”
冬宁把菜摆好,三菜一汤,对于两个人来说好像有些过于丰盛。
听到这话,冬宁的身体顿了顿,随即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你自己想去吗?”
冬绥有些扭捏,但还是点了点头。
“挺好的。”冬宁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没听说过你有过什么朋友,这是找到朋友了?”
冬绥闷头吃饭,只淡淡应了一声,说完之后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夏安,你认识的。”
冬宁拿筷子的手僵了僵,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
“我知道他......你这段时间也在他家。眼睛上的伤也是因为他。”他话锋一转,陡然尖锐起来。
冬绥抬起头,吃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似乎在斟酌言辞。
他一直以为冬宁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他在医院住院住了这么久只是用“不小心摔着后脑勺”这个敷衍的借口来应付冬宁。
当时冬宁的神色不疑有他,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每天按时来医院看望,顺便时不时给两人带上自己做的热乎的饭菜。冬绥还真以为他信了。
没想到是挖了坑在这等着他。
冬绥的大脑极速运转,想尽一切能够跟夏安撇清关系的理由,可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时候,冬宁却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夏安跟我说了。”他说,“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过疏忽,也不会让你被人骗走。”
冬绥愣愣地看着他。
“他还跟我说,你初中受了很多委屈,被很多人欺负,他们强迫你做很多事情,甚至,甚至......”说到最后,冬宁竟然有些难以启齿。他别过脸,用手捂住了眼睛,如鲠在喉:“但是这些,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冬绥沉默地注视着他,可是眼圈却偷偷红了。
这顿饭也有些吃不下去,父子俩最后只能抱头痛哭,一个又埋怨又自责,一个又心疼又内疚,竟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可冬宁却还是心疼得不得了,仿佛心头被人硬生生割了块肉,血流如注,疼痛难当。
他既欣慰于冬绥的早熟,却又为此感到难过。
冬绥懂事的太早,以至于在学校受到欺负时,第一时间不是告诉父母和老师,而是一个人忍气吞声,默默承受着他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暴力长达近三年之久。可这三年的时间里,冬宁竟对此一无所知。
几乎是瞬间被自责与愧疚吞没,他看着夏安的眼睛,发现那双勾长的眼眸里满是冷漠。
回首往事,他为了麻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与本意悖逆的事情,企图用虚伪的欲望满足与快乐来逃避现实的残酷。可是直到后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一直奉以为圭臬的原则大错特错,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人抛弃他,抛弃他的只有他自己。
扪心自问,冬绥从小到大,事事亲力亲为。别的小孩还在父母的怀抱里嬉笑打闹,他的家庭却早已支离破碎,妻子远走他乡,自己一事无成,整日酗酒作乐,不知今夕何夕,又什么时候管过这个孩子呢?
他还记得,六年前的一天晚上,他在外面喝了一晚上的酒,喝得烂醉如泥。那天回家已经很晚了,晚到偌大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冷清清的路灯投射下凄惨的暗淡的光,可是他还是在楼下看到坐在楼道口台阶上的,缩成小小一团的冬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