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爱的父亲,此时正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醉得一塌糊涂,鼾声震天。
冬宁一般特别守信,前提是他没喝酒。
“......”冬绥走到沙发近前,皱眉道:“爸,你怎么又喝这么多?”
沙发上的男人动了动,翻了个身。
冬绥长叹一声,他想把男人拖回房间里去,却奈何他体重如山,冬绥卯足了劲都挪不动他分毫。
“看着挺轻的啊。”冬绥拖得涨红了脸,他猛地卸了劲,任由男人软绵绵地栽倒在沙发上。
这时,一张轻飘飘的照片从他手中掉落,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
冬绥捡起来细看,片刻之后,却陡然愣住。
照片上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长身玉立,丰神俊秀,正微微笑着看向镜头。
照片的边缘有撕毁的痕迹,像是将一张合照一分为二,而裂痕正在男人向旁边伸出的手上。
冬绥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冬宁,将照片原封不动地放回了他的手心。
翌日清晨,冬绥起来上学的时候,冬宁已经摆好了早餐坐在桌旁等他了。
他的父亲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清醒的时候特别清醒,和正常人无异,甚至还有超乎常人的感性。比如现在冬绥的心情不怎么样,察言观色的冬宁一下子就看出来,并且讨好地邀请他共进早餐。
但是只要沾上酒和赌,那就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在他还小的时候,每天雷打不动地去赌坊。兴致来了偶尔“小酌”两杯,程度类似于昨晚。
冬绥耷拉着头坐在冬宁对面,一言不发地啃着油条。
“怎么了我亲爱的儿子,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跟爸爸说一说,说不定爸爸能帮到你。”冬宁整个人头顶着光辉的父爱光环,他殷勤地将豆浆递过去,并适时道:“吃慢点,别噎着了。”
冬绥看出来了,他试图将昨天的事情蒙混过关。
但显然冬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仍自顾自地啃着油条,甚至没有抬头看冬宁一眼。
冬宁示好的笑凝固在脸上,半晌之后,他才泄气道:“爸爸不是有意的。”
“确实不是有意的。”冬绥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道,他吃得有点急,便就着冬宁递过来的豆浆一饮而尽。
等放下豆浆之后,他才抬眼看他:“你是成心的。”
“......”冬宁百口莫辩,他举起双手讨饶:“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下次绝不再犯。”
类似的话冬绥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所以他沉默地咬着吸管,一言不发。
冬宁最害怕冬绥这个样子了,这孩子打小就心眼老实,有什么话什么事也是一个人闷在心里,谁也不说。虽然冬宁确实不务正业,但他自诩带孩子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下次,你下次放月假的时候,我再去接你,好不好?”冬宁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他。
但没想到冬绥对这招颇为受用。他看了冬宁一眼:“真的?”
冬宁四指并拢对天发誓:“千真万确。”
冬绥觉得自己真是宽宏大量,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冬宁昨日的爽约。毕竟若不是冬宁放他鸽子,他就不用淋着雨回来了,也不会遇到那个......奇怪的人?
吃过早饭后,可能是愧疚心作祟,冬宁主动提出来要送他去学校。冬绥也没拦他,送他去学校总比让冬宁一个人呆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好。
冬宁拿上钥匙,欢天喜地地跟在冬绥背后出了门。
其实冬宁长得很年轻,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已过了而立之年并且还养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儿子。他的脸型是不显岁数的圆脸,五官也很漂亮小巧。跟冬绥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来是父子,倒像是兄弟。
冬绥觉得自己跟冬宁长得一点都不像。不过也正常,毕竟就像谁也不会想到长得这么可爱无辜的冬宁私底下也是个烟酒都来的人呢?
甚至还沾点赌。
正天马行空间,一辆自行车稳稳地停在了他身前,溅落一地的水花。
冬绥低着头,就只能看到来者踩在踏板上长得过分的腿。
“早上好啊,冬绥同学。”熟悉的声音响起,冬绥有些错愕地抬头,正好对上夏安盛着盈盈笑意的眼睛。
他的眼睛跟水洗过的天空一样清澈而又深邃,让人无端想到辽阔的海洋。脸上的伤疤简单贴了几个创口贴,组成两个形状奇怪的十字架。
冬绥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回应了他的问候:“早上好。”
夏安单手按在自行车把上,另一只手绕到包里翻找,找了半天之后,他才把叠得整整齐齐的雨伞递给他。
“谢谢你的雨伞。”
冬绥接过,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
“那我先走了!”夏安话音还未落,自行车就“咻——”地一声飞了出去,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