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如暗夜中蛰伏的豺狼,亮得吓人,像是下一秒就要一跃而起,扑上来将他撕个粉碎。冬绥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后退了两步。
倏地,眼前的人收回了视线,垂下了头。他没打伞,就这么坐在大雨滂沱之中,看起来孤独又颓废。
一道电光闪过,照彻天地。隔着深重的雨帘,冬绥在他脸上看见了和着雨水蜿蜒而下的血迹。
“......”冬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你看起来受伤了。”
那人没说话,只是曲起一条长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斑驳灰败的墙边。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湿成一绺一绺的额发狼狈地挡在眼前,雨水哗啦啦地顺着颊边流下,这人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兀自垂着头,一言不发。
冬绥转身欲走,他对哑巴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可刚一抬脚,那人就哑着嗓子说:“不需要。”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着冬绥僵硬的背影,轻声说:“我不需要。”
冬绥重新蹲下身来,他打量着眼前少年额头上的伤口——那是一道利器划过所致的伤口,有十厘米左右,从眉骨一直划到面中。
“你一个人吗?”冬绥试探性地问。
少年也打量着冬绥,他肤色偏冷,勾起来的唇角也带点冷:“少多管闲事。”
冬绥一僵,他性格向来孤僻,不善与人交流。如今面对少年的刁难,更是手足无措,只得讪讪地站起身,准备把这个蛮横无理的少年丢在暴雨中,让他好好吃吃苦头。
临走前他忽地想起什么,很轻很轻地开口:“雨淋太多了会感冒,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猛扑了进来,伞下少年的眉眼桀骜不驯,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凉薄笑意:“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这人变脸可真够快的。
冬绥无法,毕竟人是他招惹来的,哭着也要送回去。他侧头看着心安理得地和他共用一伞的人,问:“你的家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少年很高,比冬绥高了半个头不止。他躬身屈居在冬绥撑的伞下,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在......”少年刚想回答,却又拐了个弯:“我没有家,我不想回去。”
“......”冬绥问:“那我送你去哪?”
少年两手一摊,装作无辜道:“天下之大,何处为家,又何处不为家。哪里都能是我的家,除了那个地方,我不想回那个地方。”
冬绥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只得道:“那你想去哪?”
“骗你的,其实我有家,不过我不急着回去,我可以先陪你回去。吉人自有天相,我看那群人没把我打死,那今晚我就死不了。”少年扬起唇角,冬绥竟奇异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得意的意味。
这人的脑回路可真是清奇......冬绥心想,不过他还是很好奇这个暴雨夜中不急着归家的游人的身份,但碍于面子,却又不好开口。
谁料少年抢了先,他嘴里哼着歌,冬绥知道,那是一首很舒缓的情歌,因为父亲也喜欢听。不过哼着哼着就变成了一句:“我叫夏安,春祺夏安的夏安。你呢?”
铺天盖地的雨声中,少年的声音低沉而舒缓。优美的旋律倾泻,听得冬绥都出了神。
直到少年修长白皙的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反应过来。冬绥羞红了脸,窘迫地低下头,闷闷地说:“我叫......我叫冬绥,秋宁冬绥的冬绥。”
作者有话说:
本文的攻精神不太正常,要正经时特别正经,要混球时也特别混球,全凭心情。(前期可能有点口嫌体正直,但是绝对宠受!自家老婆不宠谁来宠!)
第2章
冬绥回到家的时候,几乎浑身都湿透了。他的伞本来就小,还要容纳另一个人高马大的人,两人挤在一处,全淋成了落汤鸡。
临到家的时候,他把伞给了夏安,顺便嘱咐他早点回家。之后就独自一人上楼了。
他家在一处老式住宅区里面,一下雨楼道就灌水,那水几乎漫到了他的膝盖上。冬绥艰难地趟着水,头顶的感应灯也时感应时不感应,碰巧到了冬绥这就死活不亮。任凭冬绥使劲咳嗽,它自岿然不动。
冬绥认命地提着裤脚,摸着黑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心里感叹时运不济,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缝。
他狼狈不堪地掏出钥匙开门。“吱呀——”一声,老旧的铁门被推开。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没开灯。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冬绥皱起眉,“啪嗒”一声开了灯。
老化的屋灯闪了两下,这才颤颤亮起。
入目所见一片狼藉:酒瓶子横七竖八地倒在桌上,烟灰缸里积满了灰,旁边是堆成小山似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