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绥点了点头,不吭声了。
看着他这副乖顺的样子,夏安又不忍心责怪他。只好强行移开视线,意有所指地说:“我下午要跑三千米了。”
冬绥还没反应过来,脑中空白了一瞬:“啊?”
夏安接着说:“我记得你们班男生组没人报三千米吧。”
冬绥摇了摇头,班上确实没人报三千米。只有一个女生,常年参加各种田径比赛,长跑方面的实力非常强悍,这次代表九班参加三千米长跑。
夏安眼前亮了亮,又如同夜空划过的流星一样瞬间黯淡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那你会去给我加油吗?”
冬绥还真皱眉思索了许久,迟迟没给出答复。
夏安挺立的脊背又绷得紧了点,像是弦上蓄势待发的弓箭。他目视前方,神色平稳,看起来仿佛波澜不惊。
“其实你不来也没关系,我照样能给你跑个第一......”
冬绥轻轻打断了他:“我来。”
夏安停住了欲盖弥彰的自言自语,愣了须臾:“什么?”
“我肯定会来。”冬绥抿了抿唇,说道。
夏安有些哑然,他没想到冬绥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便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确定来吗?”
冬绥看着他,缓慢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
“嗯。”
“要喊出来,不能干看着。”
冬绥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很大声的那种,跟我喊何思齐一样。”
这都什么要求啊......冬绥默默在心里吐槽,他试着想象了一下在人声鼎沸的操场中,扯着嗓子喊夏安名字的画面,忍俊不禁起来。
“你笑什么?”
“嗯......没有。”
“最后一个要求。”夏安神色严肃,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般,郑重其事。
只见他的脸上划过一丝百年难得一见的红晕,嘴唇张了张,却似因为难以启齿又闭上了,最后只能借着大伞投射下来的暗红的光定定地看着冬绥。
冬绥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然,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想逃离这方令人窒息的天地,却见夏安动了动,缓缓向他这边倾靠过来。
他俯在冬绥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连带着那句话里的半挑逗意味。冬绥猛地睁大眼,只听见“嘭”的一声,脑中绽开了一片五颜六色的烟花,极尽绚烂璀璨,令眼前都为之一暗。
夏安清晰地看见,那张洁白如瓷的面庞迅速浮起如霞般的红云。
冬绥感觉自己好像醉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时而白光一现,劈开重重叠叠的迷迭黑雾,照破天际。
夏安早就退开了,可那口撩人心弦的灼气似乎还若隐若现地萦绕在耳畔,久久不去,燎得他耳根通红,发热发烫,那热度一路烧到脸颊。冬绥忽然很想把夏安手中的那瓶冰水抢过来敷在脸上,好让他那跟着脸一路升高的心脏的温度能够降下去。
“可不可以?”夏安的声音与平常的清亮爽朗孑然不同,低沉而又魅惑,轻轻搔刮着他的耳廓,像是耳鬓厮磨,亲昵而又危险。明明隔得那么远,可冬绥总觉得夏安贴着他的耳朵,极低极低地说着撩人的情话。
可明明他的神色再正经不过,就像天底下所有正襟危坐的君子一样。
冬绥被他撩拨地有些受不住,猝然站起要往外走。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冬绥停住了脚步,疑道:“程豪?你跳高跳完了?”
“嗯,夏哥呢?”程豪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头,一向神采奕奕的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几的。
冬绥看了一眼身后,夏安正拿着水气定神闲地往这边走。他走到冬绥旁边,瞥了一眼程豪郁郁寡欢的神色,将冰水扔给他,问:“怎么了?”
“我女神来看我了。”程豪哭丧着脸将冰水拧开,闷头灌了下去。
冬绥总觉着他有股子借酒消愁的意味,可惜手里拿的不是酒,而是寡淡无味的矿泉水。
夏安不是很理解他这种心情:“为什么你女神来了你还不高兴?”
“我高兴啊,我快高兴死了。”程豪看起来摇摇欲坠,高大健硕的身躯仿佛随时都要倒在夏安身上,他面色恍惚地说:“一高兴就忘记自己叫什么了,跳高跳着跳着就摔了。”
程豪永远不会忘记这历史性的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女神隐含期盼的注视下,他以一个完美的身姿越过横杆,然后“哗啦啦”一声,连人带横杆一起砸在地上。
灰尘扑面,程豪完美地摔了个狗啃泥,他抬起眼睛,只堪堪触及一抹离去的决绝背影。
“呜呜呜......”程豪小鸟依人地靠在夏安肩上,悲愤控诉:“她为什么要在我跳起来的时候来看我,明明我可以轻轻松松地跳过那个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