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绥有意掩盖方才在操场上的一系列异常举动,故而胡乱扯了个话题:“感觉你挺会照顾人的。”
夏安低低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冬绥绞尽脑汁地想打破尴尬至极的气氛,奈何他实在对人际交往这方面缺乏应有的常识。长期以来的封闭自我让他有些恐惧社交,是故这么多年来,能真正与他毫无障碍地交流的人屈指可数。
冬宁是其中一个。
程豪算半个,毕竟这人没心没肺也没啥心眼,是个实在人,跟他交流起来也挺顺畅的。
夏安的话......冬绥很难去界定自己与夏安的关系,是朋友吗?好像不准确。不是吗,也说不过去。
福至心灵,冬绥学着自己看过的诸多小说里面的套路,想也不想地便开口又说道:“应该谈过很多女朋友吧。”
“......”夏安无言以对,他停下来,微微低头凑近他:“你觉得我这张脸很像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吗?”
夏安的脸陡然逼近,冬绥几乎能看清他眼角下那粒随着扬起的眉眼而泛起褶皱的小痣。冬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方寸大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我......我爸说了,你这种长相,命犯桃花。”冬绥梗着脖子,他对比着夏安那双总含风流顾盼生辉的桃花眼,觉得冬宁说的真没错。
夏安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笑着看他,觉得这人可真是有趣极了,明明心里怕的不行,还硬要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跟他顶嘴。他玩心忽起,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冬绥见他高高举起手,心里一阵慌乱,他下意识地闭眼抱头,一副任人宰割的凄惨模样。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头顶一阵温暖的触感,仿佛一道暖流随着头皮漫进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无力地软了下来。一阵酸楚冲上鼻尖,冬绥将眼前的泪意憋了回去,就这么杵着让他摸。
夏安收回手,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喃喃着:“还挺舒服的。”
“......”冬绥暗暗心想:又不是刺猬。
课间的时候,程豪拿着两瓶酸奶,将其中一瓶放到冬绥桌上。
自从知道这是夏安买的之后,冬绥便有些抗拒程豪每天拿来的雷打不动的一瓶酸奶。
本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冬绥刚想开口拒绝程豪赠予行为,就听程豪喜滋滋地说:“夏哥对我真好,还知道送我一瓶。”
人逢喜事精神,看着程豪一脸神清气爽,沾沾自喜的模样,冬绥忽然有些不忍心戳穿他。
他心怀愧疚地将酸奶拆开,一边想象着夏安买两瓶酸奶时咬牙切齿的模样,一边在内心忏悔。
程豪,真不是我有意拆穿你的。
第9章
晚上冬绥和夏安一同去看望冬宁。夏安等在病房外,冬绥自己一个人进了病房。
冬宁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也和床单的颜色一样苍白。他听到开门的动静,睁开眼向这边看来。
临床有人已经睡了,冬绥进来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小声说:“你感觉怎么样?”
冬宁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毕竟刚做过手术,有些虚弱是理所应当,冬绥没放在心上。他将买的东西轻轻放在柜子上,嘱咐冬宁。
“记得吃,不要不舍得。你住院的费用我用家里银行卡里存的钱交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密码,你所有的密码都是我生日。”
冬宁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冬绥重新坐在床边,轻轻凑近他,用脸亲昵地蹭了蹭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早日康复,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听到这句话,冬宁安心地点了点头,收回瞪得老大的眼睛,似乎是困极累极,闭上眼小憩。
冬绥等了很久,直到冬宁的呼吸声重归平稳匀长,这才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了。
夏安正坐走廊里的椅子上打游戏,听见动静抬头,见是冬绥,便把手机屏幕摁灭,站了起来:“叔叔怎么样?”
“看起来不是很好。”冬绥摇了摇头,一脸忧心忡忡。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夜深人静,医院门前的街道上行人寥寥,路边随处可见蜷缩着坐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病人家属。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他们中许多人还穿着夏天的短袖,趿着凉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游荡。
触景伤情,冬绥不由一哽,仓皇避开了目光,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他走得急,也不顾隐隐作痛的伤口,就这么踉跄着逃离了沉重压抑的医院。终于离开以后,他大口喘着气,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他哭的时候,夏安便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陪在身边,既不出言劝慰,也不会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