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都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等待着陈蓓的反应。
邻桌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纷纷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程豪从背后塞了束虾庄前台花瓶里插着的假花,并且适时神助攻:“看,体委还给你准备了花。啧啧啧,这么老实的人不多见了。”
“噢噢,对。”神经大条的体委这才手忙脚乱地把那束粉色的假花捧到陈蓓面前,顺便来了个震惊全场的操作——单膝下跪。
只有何思齐痛心疾首:“卧槽我的花!一会儿我妈看见了又要骂我了。”
程豪踹了他一脚:“为了好兄弟的终身大事,拿你束花怎么了?小气。”
“什么嘛,搞得跟求婚似的。”陈蓓终于说话了,不过她并没有接过那束花,而是站起身,俯视着本应高出她许多的体委。
在全场所有人紧张而又期待的目光中,陈蓓说:“对不起。”
其实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并没有什么分量。可就是这羽毛般的一句“对不起”,像一把千斤锤,轰然落下,将他一片真心砸得稀巴烂,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滩血迹。
陈蓓走了。
体委也失魂落魄地走了。
只剩下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不是?”程豪头顶几个问号,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何思齐一脸淡定地把掉在地上的假花捡起来,毫不在意地拍了拍灰,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局面。
“我就知道。”他说:“陈蓓不可能答应他。”
冬绥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成绩?”
“云泥之异,天壤之别。”乔昕补充道。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蓓对体委更多的感情是感动而非喜欢。体委默默守护了她那么多年,是个有良心的人都会被打动。但在现实的冲击下,那点因怜悯产生的的真心幻觉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陈蓓的做法其实也无可厚非。
就算因为一时冲动在一起,时日一长,等激情的浪潮褪去,现实的丑陋礁石暴露无遗,再亲密的人也会各自离散。
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既然谈不上很喜欢,那也没必要为了一个看不见未来的人自降身价。
只有程豪这个二愣子傻乎乎地以为真心能换真心,感情付出会得到同等的回报。
“我该说你是傻白甜呢,还是傻白甜呢?”何思齐无奈地看向一脸懵的程豪,语气很慈爱:“也不对,你也不白甜,就是有点傻。”
程豪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冬绥也很难过,因为他想到了夏安。
夏安还会回来吗?
第71章
聚餐结束之后,几人依依惜别。程豪更是揽着冬绥深情告别:“我的穗儿,以后再也没人能护着你了。”
“得了吧你。”何思齐一手插兜,直接踹出一记飞毛腿:“说的好像你有用一样。”
冬绥正低头玩手机,闻言,他举手挥了挥,笑着说:“再见啦!”
“苟富贵,勿相忘!”程豪大声说。
乔昕也对他温柔地笑。
“靠,你把我的词儿说了,我说什么啊?”何思齐绞尽脑汁终于憋出来一句:“以后常出来聚啊。”
其实谁都知道,以后天南海北,再难相聚了。
但是冬绥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彼时已近深夜,道路两旁行人寥寥,头顶的路灯也吃力地散发着惨白而又微弱的光芒。整幅构图就像胶片相机拍下来的老街,给人一种荒唐而又迷离的感觉。
耳机里放的是那首《Can we kiss foever?》,歌声悠长空灵,无端让人想起波涛起伏的黑色海面。
一切的一切都荒诞不经,就像一场隔世经年的梦。
冬绥无数遍反问自己,夏安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是他极端崩溃之际幻想出来的并不存在的人物,也是借此逃避愁云惨淡的现实的精神寄托?
就像并不存在的,常年风起云涌,静静矗立的老家小屋。
那也是他破碎不堪心灵的,唯一避风所。
夏安是第二个。
深远的思绪将他带到天马行空的世外,而智能锁冰冷的女声再一次将他唤回现实。
“请通行。”
在开门的间隙,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仿佛是苍灰色,为什么是苍灰色?
明明应该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黑。
那座小屋彻底关闭了对外的门。
整栋别墅都没有了温暖的气息。冬绥麻木地走近房间,打开夏安的衣柜,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想起了一望无际的,覆满白雪的连绵松林。
他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一件一件堆在床上,堆成了几个小山包。
没有他买的那件藏青色羊羔绒外套。
没关系,冬绥想,反正他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