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啪嗒一声。
“好了。”
送走师傅后陆景小心翼翼推开那扇门,他隐隐觉得里面并非如江秩抒说的那般只是个闲置的画室,上锁的应该是某些他未宣之于口的秘密,他不说陆景便自己探。
木门打开的刹那,一股飘散在空气中的浓重颜料味窜入鼻腔,偌大的画室里林立着许多画架,和正常画室别无二致,唯独上面的一幅幅画像,无论是素描、油画、水彩亦或是还未细化的速写,无一例外都是陆景的画像。
球场打球的陆景,课堂上的,开怀大笑的,撇嘴生闷气的,很多陆景都未曾在意的瞬间全被栩栩如生画在纸上。其中有很多没认识江秩抒之前的场景,比如大一军训结束,作为优秀新生上台领奖的时刻,也有江秩抒共同参与的时刻,朝霞的光辉洒在身上,江秩抒在身后喊他,那是他们一起在观云亭看日出的场景。
“原来,他真的早就认识我了,比我以为的要早得多。”陆景看着上千张自己的画像,在里面找寻最开始的日期,追溯初遇的时刻。
江秩抒回来时屋里黑漆漆一片,他先是喊了几声陆景的名字。在食堂门口分开后陆景就再没回过消息,以为他在忙,直到从陈笑那得知陆景没返回学校,江秩抒才立即回到公寓找。
开灯后,看到敞开的画室江秩抒怔愣了一瞬。
客厅的灯光投了一些进到画室里,少年坐在地上虚虚倚靠着身后的画架,微弱的光线将他映照得不太清,看不出脸上的情绪。
看到江秩抒进来后,他抬起头注视眼前人的双眸,轻唤:“你来啦,学长。”
眼前的少年亦如初见时韶颜稚齿,也少了些许青涩稚嫩。
那天的阳光明媚炽热,却溶不开江秩抒眼底的沉郁阴霾。他刚从许医生的咨询室出来便接到辅导员的电话,纵使他万般抗拒还是再次踏进了学校。
彼时正值暑假,校园里的人不多,这让江秩抒自在不少。办完事从教务处出来,太阳又比先前更烈了几分,才走没几步衬衣就被汗水浸得微湿,背部有些过于贴近皮肤的地方已显露出明显汗迹。
脑子被晒得有些昏沉,抬手挡住强烈光线的间隙,一股巨大的撞击力将他撞倒在地,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不知何时竟走到了他近前。与他相撞的少年哎呦喊了声,摸着后脑勺连退几步,手里的球也掉落滚到另一侧路边。
同伴忙不迭将他扶住问询:“陆哥,没事吧?”
少年推开他们的搀扶,弯腰握住江秩抒的手腕欲将他扶起,被太阳晒红的脸露出愧疚的神色,揉了揉耳垂,稍显不自在地向江秩抒道歉:“对不起哥哥,我没看好路,你没事吧?”
少年的伙伴也围过来想搭把手,但看到江秩抒的脸时都不由深吸了口气,僵住身形。
由于长时间待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很少出门,加之本身体质较弱,如今突然顶着强烈日光,本就没有血色的皮肤更显苍白,乍一看白得过于吓人。
突然好几人围上来,江秩抒也略感不适,紧张得攥紧双手,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空气中的温度蒸腾起路面上的热浪,江秩抒的手脚却冰冷异常。
察觉他的不对劲,少年神色惊慌,又叫了很多声都没有得到应答,他大声喊着自己的同伴:“快搭把手,先把他扶到阴凉的地方,笑去买瓶水,他可能中暑了。”
室内球馆。
江秩抒意识回笼,视线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对上焦,少年激动道:“哥哥,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秩抒是被贴在额头的冰水冻清醒的,逐渐回归顺畅的呼吸在看到胸前大大敞开的领口时又变得重了几分,苍白的脸上生出几丝愠怒:“谁扯的?”
少年不知对方的气愤,扬起下巴一脸得意的样子:“我扯的,中暑了衣服拉开呼吸会更顺畅,老师教过,我听一遍就记住了。”
如果是课堂上的考试,他一定会拿到满分,还会得到老师的表扬,但他对面是正布满阴霾的江秩抒,他没说任何一句关于赞扬的话,只干巴巴说了声:“谢谢。”
少年拧开手上的水递给他并笑着说:“不客气,你是这的大学生吗?”
江秩抒接过水却没回答少年的话,少年没觉得扫兴,自顾自说着:“以后我也要考这所大学,不知道那时你毕业了没。”少年看向他的侧脸,眼里闪动着属于青春朝气的希冀。
江秩抒捏着矿泉水瓶,漂亮的眸子不知在何处聚焦,沉默半晌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少年似乎没了耐性,却也还是笑脸相对,球场上的伙伴喊他,他起身离开前还不忘叮嘱江秩抒:“外面的太阳太烈了,你先在这休息会儿再走吧。”顿了几秒又补充:“刚才不小心撞了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到北淮高中找我,我叫陆景,会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