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胚子(102)

——而江辞却死了。

孤苦无依,尸骨无存。

到底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还活着,江辞却死了。

凭什么江千钰竟然不去死?如果他死了,如果当初他死了……那江辞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仍旧好端端地同他在一起?

江辞是为了救他才死的!

宴云楼感觉到强烈的恨意,几乎令他难以呼吸,胸口再一次涌上剧烈刺痛,有关不住的猛兽叫嚣着要冲破牢笼。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宴云楼的眼睛泛着寒光,狼一样狠狠盯住江千钰,“江辞在哪里?”

好像听到了什么愚蠢的问题,江千钰瞪大眼睛,惊诧道,“小楼,你怎么了?江辞死了啊!”

“你胡说!”猛兽冲破了牢笼。宴云楼勃然大怒,一把推翻了客厅的博古架,“他没有死!他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哐当”一声巨响,江千钰被他吓住,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碎片铺了满地,漫长的死寂过后,江千钰的神色慢慢冷静下来。

他抱着手臂,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因为话说的慢且清晰,于是更显出一种无端的残忍来,“他死了,你看着他去死的,不是吗?”

雪夜里的爆炸声重新响起,爆裂的火光沸反盈天,浓烟瞬间遮天蔽日,无数个日夜,这一幕在宴云楼大脑里不间断地上演,将他整个世界都摧毁。

下一刻,宴云楼踩着满地碎片冲过来,立刻有锋利边刃将他划伤,双脚一片鲜血淋漓。

但他像完全没有直觉一般,伸手掐着江千钰的脖子搡到墙上,低下头,逼近了,一字一句咬牙道,“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他如此用力,连手臂上青筋都兀地炸起。

江千钰挣扎不脱,脸色迅速憋得通红,眼白不住上翻,喉管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干脆垂手不再挣扎,青紫色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一个古怪的笑,“你……宴云楼,你不也是……害死他的、帮凶吗……”

钳在脖颈上的手骤然松了力气——江千钰猛地跪倒在地,毫无形象地大声呛咳,眼泪和鼻涕淌了满脸。

而宴云楼怔怔地站在那里。

仿佛被人当胸重重一击,他的脸色只余一片空茫的惨淡,再找不到一丝旧日骄矜神采。

……他是凶手,宴云楼想,他当然是凶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他错得离谱。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那个雪夜随着爆炸消失的是自己,他可以化成齑粉,连一丝痕迹都不留在世界上,或者坠入不可轮回的地狱,日日在烈火中淬烧,在刀山上爬行。

他无数次地这么想过。

——可是大错已铸,旧梦难追。

宴开元看不过他如此自暴自弃、生死不知地腐烂下去,生生拆了几道房门,遣医生前去检查照料,结果惹得宴云楼发怒,砸了整个客厅,差点将人打伤。

宴开元无计可施,又不敢打扰宴云楼的外公,只好联系了娄天泽从中转圜。

娄天泽推掉公事,风尘仆仆地下了飞机直奔家中。

他站在外面拍门半晌,宴云楼终于肯屈尊来开门。

正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客厅中却拉着厚重窗帘,比楼道还要昏暗几分。娄天泽一时难以适应,只好眯着眼睛,在黑暗中勉强辨认——

待看清了眼前人,他却登时愣住了。

宴云楼穿了一身满是褶皱的单薄衣衫,整个人形销骨立,露出来的锁骨锋利蜇人。他的脸上是没有丁点血色的苍白,额前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却也看得出眼底青灰,神情是极端的阴鸷。

而他左臂袖管上有斑斑血迹,鲜红血液顺着指尖砸在地上,又沿着地板纹路四散开去。

即便是娄天泽,当下也禁不住又惊又惧,失声喊了一句,“云楼!”

“舅舅,”宴云楼嘴唇蠕动两下,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整条手臂麻木地痉挛着,他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我没事,”他说,“不用担心。”

可他看上去已是强弩之末,全身透露着一种绝望的灰败。

娄天泽已与宴开元通过话,以为自己知晓前因后果,现在来看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回想那一日与江辞见面,他们在饭桌上的种种,一丝一毫的神态动作……他心中有模糊的猜想,开口试探道,“你到底怎么搞成这样子?舅舅知道你伤心,你与江辞感情亲厚,他还那么年轻,未来有大好人生,可是人毕竟已经…”

“他没有死,舅舅,他没有死!”宴云楼猛地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

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把握,他病中思维极其混乱,完全无法理智分析,只是因为这一幕在他脑海中上演过太多次,所以竟然能够直觉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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