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为了方便串门,驿馆与县衙紧挨着,前后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燕宁本该大摇大摆直接进去,但看着门口守着的衙差,以及旁边立着的那块格外醒目的“官府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却还有些犯难。
按理说她是帮来帮衙门验尸出报告的,四舍五入也算半个公差,就是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认她这个“同僚。”
正当燕宁认真思索该怎么自我介绍才比较合适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惊喜的男声:“燕姑娘?”
燕宁扭头,就见苏县令匆匆过来,她忙扬起笑脸打了个招呼:“苏县令。”
见苏县令眼下挂着俩黑眼圈,面容憔悴,她不禁问:“苏县令晚上是没休息么?”
苏县令抹了把脸,苦笑:“出了命案,我哪儿还睡得着。”
命案本来就不是小事儿,特别还是这种蓄意杀人抛尸的性质就更加恶劣。
眼看春日吏部考核就要开始了,这年头当官的谁还没有点野心想往上爬?特别是这回又恰好有几尊大佛在,要是不好好表现尽快将这案子给破了,没准就会给人留下一个褚小怀大尸位素餐的印象。
沈将军倒也罢了,毕竟是武将,岑世子那儿可就不好交代了...
苏县令倍感压力,一大清早就将衙门差人都散了出去,叫他们按照昨晚得出的推论去挨个排查,看平常与死者往来的人都有哪些,又有哪些人与他关系不睦。
见燕宁手中拎着箱子,苏县令立马就懂了她的来意,当即就带上了笑:“燕姑娘可是来帮忙复验的?我方才还在想去请燕姑娘您呢,只是怕您昨晚累着了还没醒,就没敢去叨扰。”
苏县令身为朝廷命官,却对燕宁如此和颜悦色,除了有沈景淮两人的因素外,很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昨夜燕宁挺身而出帮验尸,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正所谓雪中送炭,苏县令自然心存感激。
有苏县令领路,燕宁进县衙可谓是畅通无阻。
说起来她虽在大庆生活了十多年,却还是头一回大摇大摆进古代官衙,她对县衙的认知还仅停留在“明镜高悬”牌匾,以及堂下两排衙差手持杀威棒高喊“威武”,这种感觉莫名还有些微妙,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好奇。
官衙坐北朝南,占地颇大,昨夜运回来的尸体就放在后衙的停尸房。
苏县令原本是打算亲自带她去,却不巧半路有衙差过来报信说有要事禀告,苏县令只能向燕宁告罪,准备再找衙差领她去,却被燕宁婉拒,县衙占地虽大,布局却十分明晰,既然已经知道大致方位,她自己过去也不难。
见燕宁如此说,苏县令着急有事,就只能口头给她说了路线,叫她先去,他再着人去喊文书先生前来帮着做记录。
话罢,苏县令连忙告辞,带着来报信的衙差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没交代,他匆忙转头就想提醒,却见那头燕宁早已步履轻快走远。
罢了,苏县令摇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边燕宁顺着路线很快就找到了停尸房。
跟其余的建筑不同,停尸房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门口居然还种了一排竹林。
翠竹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或许是枝叶太厚的缘故,阳光并不大能照的进来,只在地上落下斑驳光影,若是放在别处还可以称一声清幽,但在停尸房门口,或许就只能用阴森来形容了。
停尸房这边没有窗户,仅有的一扇门却豁了一条细缝,哪怕还没进去燕宁都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仵作验尸时惯会燃的香料。
一般人对停放尸体的房间或许会有些发憷,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燕宁。
只见她脚步轻快上前,毫不犹豫推开那扇虚掩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就如同某种信号,将里头的人瞬间从沉思状态中惊醒抬头看去,四目相对,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了。
燕宁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活人,而且这活人勉强还算是个熟人。
看着拧眉朝她看来神情略显愕然的年轻男人,燕宁的行动要比意识更快,还没等她彻底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先一步顺嘴飘了出来:“哟~世子,您老搁这儿验尸呢~~~~~~”
听着她略显吊儿郎当的腔调,岑暨:“.....”
岑暨没想到燕宁这会儿居然也来了,见她转身就关上了门脚步轻快往这边来,昨晚的经历瞬间就如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一个劲儿往他脑子里涌,岑暨脸色微僵,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想转身就逃的冲动,可想仅仅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昨晚的经历犹历历在目,岑暨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见燕宁,这就好比做梦梦见女鬼,结果一睁眼发现女鬼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