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沈景淮在军中找到了有人勾结外敌的证据,并非临沂侯冒进,而是有人故意泄密,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最后抓出了潜在朝中的几条大鱼,临沂侯身上的罪名被洗清。
为了进一步平息流言,身为临沂侯遗孀却已与临沂侯分居多年的昌平长公主此时也站了出来,宣布将封地五年所得赋税作为阵亡抚恤金向此战中阵亡将士家属发放,她则移居五台山为亡灵祈福超度。
昌平长公主身份尊贵,是帝王胞姐,能摆出如此态度,也算是心诚至极。
就算还有人心存微词,但临沂侯到底是为国战死,同为主帅之一的沈国公府也表了态,又有皇家公主迁居寺庙祈福,这件事也就算到此为止。
直到五年前,岑暨高中探花,有人又翻旧账欲拿此事做文章,言语间还提到了昌平长公主与临沂侯当年那点恩怨纠葛。
这算是将岑暨触怒,他下手也没留情,当街废了两个领头的王侯公子,其中一个还是宁王嫡子,若非京兆尹来的快,只怕有没有命还难说。
岑暨这一举动算是犯了众怒,朝臣们联名上表要褫夺岑暨探花功名,并拿他问罪。
却被宣武帝一力担了下来,只将岑暨贬去了蓟州,无诏不得归,而蓟州还是昌平长公主的封地,说白了就是变相袒护。
至于那几个挑衅者,宣武帝当时和稀泥并未完全发作,但后来几年间却找各种各样的由头将他们身后的家族都给阖家端了,就连宁王都未讨着好,被宣武帝罚去看守皇陵。
虽然未言明是因为此事,但指向性这么明显,大伙儿懂的都懂。
宣武帝继位这么多年,广施仁政,差点都让大家忘了,在继位之初,他也曾以铁血手腕肃清朝堂,能当皇帝的,没有几个是真温和无害,这也是岑暨此番回京一跃成为四品提刑官却未遭过分阻挠的原因。
有些事,无关痛痒各凭本事,但有些事,是龙之逆鳞触之即怒。
岁月须臾,转眼八年过。
临沂侯尚且清明有墓可祭,沈国公却连个衣冠冢都没有。
当年沈国公战场上失踪的时候沈夫人已经怀胎八月,沈元麟是早产,如今长到八岁,却未见过父亲一面,这些年沈景淮也一直在查访沈国公下落。
虽然希望渺茫,但只要一日不见尸骨,那就一日不罢休,这也是沈景淮至今还以世子相称,并未继任国公之位的原因,不过这些事就不必跟燕宁说了。
沈景淮无意提及这些算不得愉快的过往,只抬手揉了揉燕宁柔顺的头发,缓声:“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岑暨那边你自己看着办,不必去刻意迁就谁,一切只随你的心意来就好,大哥护得住你。”
别说是半年考察期,就算是三年,有他在,岑暨也得憋着。
沈景淮声音温醇,落在头上的手掌宽厚有力。
看着沈景淮关爱包容的目光,燕宁提着的心缓缓落下,就感觉是被热水包裹,暖乎乎不成样子,她下意识蹭了蹭,就像是依赖的幼猫:“嗯。”
...
月明千里,华光如水,沈国公府照旧灯火通明。
檐前的灯笼散发着氤氲红光,粗壮的廊下石柱间可见灯笼底端的流苏随风摇曳,在青石砖面上投下隐约墨影,雕花窗棂间透出昏黄烛光,隐约可闻馥郁饭菜食香味儿。
饭厅内,沈元麟眼巴巴朝外张望,却迟迟不见熟悉人影,不由垮着脸问:“阿娘,大哥不是去接阿...”
沈元麟习惯性就好喊“阿姐”,眼角余光瞥见坐在旁边的那道鹅黄色人影之后,忙改口:“咳,去接宁姐姐了吗,怎么这会儿人还没回来?”
听沈元麟说话,沈瑶光低垂的眼睫一颤,唇角不自觉抿起。
“估计是有案子绊住了。”
沈夫人看他一眼:“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怎么,你饿了?”
“是有点儿。”
沈元麟说着就像伸手去拿面前摆着的一盘炙羊肉,却被沈云舟一筷子打下,斥道:“没规矩。”
沈元麟瘪嘴,果断向沈夫人告状:“阿娘,二哥打我。”
沈夫人虎着脸:“打得好,人都还没到齐就动筷,谁教你的规矩?”
“阿姐...”
向沈夫人求助反被责,沈元麟看向沈瑶光,直接就上手扯衣角撒娇:“阿姐,你看二哥,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欺负我,你快帮我欺负回去。”
沈元麟一向最爱赖着沈瑶光玩,原因无他,只因为沈瑶光是唯一一个可以将他从沈云舟手底下抢救出来的人。
每回沈元麟惹了事,眼看要吃一顿竹笋炒肉,他就撒脚丫子往沈瑶光院子里跑,十次有八次沈瑶光都能将他保下来,只因沈瑶光也是个惯会胡搅蛮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