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庸并没有发觉燕宁两人之间涌动的微妙氛围,他原本只是想给岑暨一点威慑教训,却不想岑暨远比他以为的要更狂放大胆,居然张口就是要以辞官为注,这可就不是一般小打小闹了。
就算对自己的审案结果有信心,此时吴庸也不免心生退意,原本笃定的结果在此刻也有了些许动摇。
难不成岑暨是真有十足把握?
不然为何会甩出“从此再不涉足朝堂”这种话?
吴庸心中惊疑,面上却还是强自镇定,重重一拂袖冷道:“这里是刑部,而非赌场,还望岑世子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明知故犯。”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岑暨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从羞赧状态中抽离,见吴庸一副凛然正义的模样,岑暨强迫自己不去看燕宁,嗤笑一声,毫不客气戳破他色厉内荏心虚本质:“不敢就是不敢,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岑暨慢条斯理:“看来案子有疑点是真的了,毕竟连吴侍郎你自己都没信心。”
吴庸恼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既然你笃定自己没错,那有本事就跟我赌啊!”岑暨下颔微抬,神情不屑。
吴庸咬牙:“本官懒得跟你一般计较。”
“嗯,”岑暨故作了然:“我懂,你心虚。”
吴庸没忍住爆粗口:“你放屁!”
“哟,恼羞成怒了。”
“......”
“......”
在愈演愈烈的语言交锋中,方才的那丝微妙旖旎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看着彻底舍弃形象开始指着岑暨鼻子破口大骂的吴庸,燕宁心中诡异地闪过一丝“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想法。
这大概就是哈士奇的神奇同化能力,不论是谁,只要跟哈士奇混上,终究会走上一条形象自毁的不归路,而最后结果也只有两个——
要不就是屈服,要不就是将其揍服。
吴侍郎身为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显然是没有办法跟撒欢中的哈士奇硬碰硬的。
于是,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缠斗”之后,吴庸最终还是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省得被拆家哈士奇直接给气死。
“既然岑世子执意要复查重审,本官也不好阻拦,只是刑部判决已下,绝无更改可能性,除非有确凿证据证明这桩案子所判有误。”
吴庸目光扫过二人,面色冰冷,重重一拂袖:“七日为限,还望岑世子抓紧时间!”
...
红日西坠,淡月新升,金赤紫交错铺陈,天空火烧一般漾满了似橙似彤的云霞。
看着在身后轰然合上的刑部大门,燕宁叹气:“我有种预感,咱们估计从此以后就要被列入刑部来往人员黑名单了。”
就冲这迫不及待送瘟神的架势,燕宁有理由怀疑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踏进刑部大门,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黑名单就黑名单,说的像谁稀罕似的。”
岑暨双臂环胸,嘴角下撇,显然对刑部这种赶人之举很是不屑:“若非有事要办,谁乐意往这鬼地方来,看见都嫌晦气,等回去就让秦执在提刑衙门门口竖块牌子,上书‘刑部人员与狗不得入内’,来一次轰一次,看谁别地过谁。”
燕宁:“......”
神特么竖牌子。
见岑暨一脸不服气满腹牢骚样,燕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张口闭口就是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赌徒,我话可放在这儿了,小赌大赌都是赌,小心阴沟里翻船赔的连亵裤都不剩。”
燕宁觉得还是得纠正一下岑暨这动不动就嚷嚷着喊赌的坏毛病,别尝到了一次甜头就无脑往上冲,搞不好就得摔个大跟头。
听燕宁说“亵裤”两个字,岑暨表情一僵,突然就想起方才的“咸猪手”事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阵酥麻的感觉又来了,岑暨飞快看了燕宁一眼,脸上不觉浮出一丝别扭赧意。
见燕宁一脸严肃盯着他似乎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岑暨抿唇,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我就随口一说,没想真赌。”
“况且就算我提出来了,吴庸也不可能答应。”
岑暨解释:“吴庸出身忠毅侯府,师从前刑部尚书褚良,为人自视甚高,他在侍郎的位置上已经坐了有五六年,先前是因为资历不够所以未得提拔,但现在他根基已稳,加上刑部尚书就要致仕,如无意外的话,他是最有可能接替的人选,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拿前途跟我作注...”
豪赌也需要勇气,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岑暨一样无所顾忌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