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今日燕宁与岑暨的头一次搭话。
说起这一路,岑暨也是心中复杂万分。
若凭本愿,他肯定是不想跟燕宁同行的,当然不是说怕燕宁再如狗皮膏药一般痴缠,而是自己之前对她颇多误解一桩桩揭开来看打脸颇疼臊地他心中发慌。
岑暨也曾想过要不要私底下道个歉,可一则他骄矜自傲惯了,实在是感觉拉不下那个脸。
再者就是燕宁表现如常,除了有意与他拉开距离之外并没有多说其他,显然也是就此事翻篇不再提的意思。
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上赶着去找不痛快了,也算是保持一种微妙平衡。
燕宁率先开口朝他问询,在岑暨看来就算是一种主动破冰。
微妙平衡被打破,思及她从进了盛京城开始就不住叽叽喳喳不停发问,岑暨眉头轻颦,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还有如此强盛的好奇心?
见岑暨拧眉看她,燕宁下巴搁在手背上,闲闲答:“这没办法,谁让我是乡下来的土狍子没见过世面,自然比不上世子博闻强识,所以...”
燕宁瞅他一眼,一本正经:“还望世子不吝赐教。”
岑暨:“......”
看着燕宁一脸“我就是土狍子啥都不懂”的坦荡表情,岑暨心中一噎,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岑暨隐约记起之前沈景淮跟他坦诚燕宁身世的时候就曾说燕宁自幼被一屠户收养,生活在渝州的一个偏僻小县,离盛京足有千里之遥,若非沈景淮费心将人寻回,只怕她永远没机会踏足京都这繁腴之地。
自己生于盛京长于盛京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自然是司空见惯觉得没什么稀奇,可对燕宁来说却是头一次踏足,有好奇心也是正常,可这里原也该是她的故土...
见燕宁闲懒自侃,却又将他高高捧起,岑暨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只是这回却生不起恼怒之心。
岑暨想说他刚才只是单纯疑问,并没有嘲讽看不起的意思,可当对上燕宁那双黑润清透的眸子,到嘴的解释却硬是怎么多憋不出来。
岑暨沉默一瞬,只当没有听出她话中深意,干脆就若无其事顺着她方才的问题答了起来:“盛京城共有四条主干道,道路两旁都是栽的秋梧,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二年下令叫人栽种的,一到秋天金色落叶铺满,若是站在高楼处远眺景色十分宜人。”
燕宁诧异:“陛下居然还管路边景观树的事儿?”
这皇帝是不是也忒闲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事必躬亲?
像是看出燕宁心中想法,岑暨淡淡:“这是为先皇后栽种的。”
“先皇后?”
见燕宁满脸困惑,岑暨看着路边秋梧,目光有瞬间的飘远,抿唇将这秋梧的来历缓声道来:“先皇后出身清流,酷爱秋梧,在陛下还未登基之前曾经与先皇后一起在潜邸栽种了一棵秋梧树,只是后来那棵树还未长成就被陛下日日浇水给泡烂了根,先皇后发恼,陛下便告饶说日后赔她满城秋梧。”
不小心养死了一棵树,那就赔你满城树,这到底是什么霸总文学?!
燕宁眼睛微微睁大,万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问居然还能吃到帝后感情的瓜。
就连朱涛都竖起了耳朵,显然是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路边景观树居然还有如此隐情。
皇帝与先皇后,说白了就是岑暨的亲舅舅与舅母,旁人不知道的秘辛对他来说就是如数家珍。
只不过岑暨没说的是,因先皇后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多年,多方求医无果,最终在皇帝登基的第二年就油灯枯竭回天无力。
这秋梧树就是在先皇后临死前一个月皇帝紧赶着叫人种的。
那会儿正好是秋天,栽好之后,皇帝陪着先皇后去宫中最高楼俯观金黄落叶铺满城的盛景,次日,皇后撒手人寰。
皇帝与先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自从先皇后去世后,皇帝便再未立后,至今后位空悬。
加上他并不沉溺于女色,后宫嫔妃的数量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些年他也鲜少踏足后宫,只勤于政事。
后宫人少,孩子当然也少,统共就三子两女。
其中二子一女都是先皇后所生,为了避免储位之争,皇帝一登基就封了先皇后所出嫡长子为太子,差不多是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