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进去,别来烦我。”
陈三愿照做,只是在插进去前,去卫生间洗了洗手,掌心被玫瑰刺出不少伤口,血珠顺着细碎的创口流出,显得斑驳。
不好看,铁锈味也浓,陈三愿洗了半天,也没法洗干净。
冷水冲后,掌心还有些发肿。
没有消毒,午后,就开始发烫。
午餐是热的,女佣端来的一块牛排,和一碗热汤。
陈三愿不会吃牛排,只好将叉子插进肉里,啃着吃。
女佣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就扭头离开。
热汤陈三愿也不知道是什么汤,闻起来有股奶油味,看起来也是白色的,甜得人发腻。
但陈三愿干干净净吃完了,院长嘱咐过不要浪费粮食。
陈三愿是个听话的孩子。
女佣赶他走,嫌弃他碍事,让他回到楼上的房间。没有什么事不要出来妨碍别人。
陈三愿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又沿着长长的过道,回到了房间。
这段路他走得极慢,脚步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及至傍晚,陈三愿发起了低烧。
原因是掌心被感染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
然而没人发现。
这场病像是一场个人秀,底下没有观众,也没有喝彩。
夜色弥漫,半夜,又起了雾。
屋子唯一一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恶魔的低吼,听着很是诡异,陈三愿又做了梦,梦中的恶魔有了清晰的脸。
是陈自祈。
这只恶魔将他环绕在怀中,将绝望过渡给他。
冷,又热。
身体是冷的,手掌是热的。
他生了虚汗,额头发烫,口中无意识喃喃:“饿。”
晚餐没有吃,也没有人为他送来,或许是送来了,因为他刚刚听见屋外传来女佣不耐的敲门声,以及敲门后的恶声恶气:“睡死了啊,东西放门外了,还不起来吃。”
陈三愿没有力气。
没力气动弹,也没力气吃。
这对他而言,是个顶顶严重的事儿。
挣扎几番,也无法脱离虚弱,手脚动不了,也无法动。
他望着天花板,心想,原来死亡是这个意思。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小孩没见识过死亡,以为死亡就是没饭吃。
屋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女佣已经离开有段时间。
后半夜下了雨,雨声哒哒,不好听,又越来越冷,他将棉被紧裹着身体,依旧冷。
寒风钻入骨髓,冻得人发颤。
陈三愿看着头顶蜘蛛网,数着屋外风声哀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睡着了就不会感到饥饿,不会感到寒冷,不会感到疼痛。
风雨交杂中,屋外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车轮行驶时流露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即便有地毯缓冲,在这样静谧的黑夜中,依旧令人无法忽视。
车轮滚动声持续了许久,愈来愈近,片刻后,屋外响起一道轻响,叩叩。
两声,没有回应,门后又敲了两下。
叩叩。
依旧没有声音。
屋外的人似乎静默了一会,陈三愿几乎以为他要走了,却又听见砰砰两声响起。
像是器具敲打发出的沉闷声,陈三愿余光瞥见门把手摇晃两下,不堪重负般坠落。
锁彻底坏了。
屋外,门被人从外推开。
来人自带光晕,散着柔和的光亮,像是天使。
天使背着光,坐在一张轮椅上,身上披着一件纯白的大衣,更衬得他白皙秀丽,一张毫无瑕疵的脸,笑意不减:“敲门呢,怎么不说话?”
陈三愿没有动弹,心中茫茫想着。
原来不是天使,是恶魔。
没得到回应,像恶魔的天使又蹙起眉,“你哑巴了?”
陈三愿吸了吸鼻子,喘着气眨了眨眼。
陈自祈犹豫一会,摇动轮椅向前几步,他捂着鼻子,屋里的潮湿味太重,令他觉得恶心,“问你话呢。”
陈三愿依旧没动。
陈自祈又上前几步,正要挨上他的臂膀,看看是什么情况。
然而,陈三愿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
这动作并不突兀,以至于陈自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这小孩张合嘴巴,也没听见说了什么,只焉巴巴望着。
陈自祈的余光瞥见红彤彤的耳尖,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怎么不动了?”
他存心要戏弄这个可怜的孩子。
颇有种猫捉老鼠的趣味。
小孩吸了吸鼻子,想了想,说:“我生病了。”
“没有药。”
陈自祈说:“我也没有。”
冷酷无情的少年瘪了瘪嘴,任性道:“你生病关我什么事儿,我只是来看看你死没死。”
下午的玫瑰刺好疼啊,陈自祈自小没吃过苦,女佣替他拔去刺时痛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也要咬牙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