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最开始没想对她下手,但那孩子一路跟着她,只因为她手上拿着瓶三块钱的果汁。
女孩又饿又渴,温言实在于心不忍,把果汁递给她,又带她去吃了顿饭。
也就是这顿饭拉近了两人距离,她知道女孩是隔壁村单亲家庭的留守儿童,母亲在外乡打工,家里只有奶奶照顾,但奶奶年事已高,几乎都没有办法下床。
两人都没有劳动能力,平时都是靠妈妈打钱生活,可从这个月开始远在外地的妈妈就没了消息,电话不接,也没有准时打钱过来。
祖孙俩在破旧老屋里等了近一个月都没有消息,直到家里的粮食都吃光了,女孩才独自走到镇上想要打听妈妈的消息。
温言思索了很久,又问清楚了女孩家的具体位置和她妈妈的电话号码,最终才下定决心似地带她回了正明村。
她知道,像女孩妈妈这种情况,要么是找到了新家庭彻底抛弃她,要么就是在打工时出了意外。
这种事情她见得太多了。
她也知道村里有户人家一直都没有孩子,她把女孩带回去,一方面可以让女孩住在那户人家里,另一方面也算是完成了创世教的任务。
虽然有点残忍,但温言觉得总比她饥一顿饱一顿强。于是她没挣扎多久,便亲手将女孩送进了深渊。
第二天,温言就去了隔壁村,找到了女孩的家。
这是一幢小土房,家里很破败,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年久失修的屋顶在雨天还会漏水,正好滴在那张用木板拼凑出来的床上。
温言去的那天是个阴雨天,绵绵细雨毫无声息落下,散在她长发上。
屋里阴暗又湿冷,温言的敲门声没有得到回应,她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却正好看见女孩枯瘦的奶奶——
她死了。
死在了床上,雨水从屋顶裂缝中有规律地滴下来,浸湿单薄床单。
她死于饥饿,死于疾病,死于贫穷,死于生活的每个瞬间。
命运的天平总是会彻底倾倒,神明奖赏富人,惩罚穷人,于是富人更加富有,穷人更加疾苦。
等温言帮忙安排好老人的后事再次回到正明村时,却猛然发现村里再没有女孩儿的身影。
她找到亚萨,几乎崩溃:“向瑜!你不是说过她可以在村子里待着吗,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她不太适合这里,刚来的第一天就吵着闹着要回去,”向瑜坐在窗边,目光飘向远方,“我送她去了更好的地方,如果她运气好,就会找到真正愿意接纳她的家庭。”
“你胡说!”温言打翻茶几上的水杯,滚烫热水溅到她脚踝,可她丝毫不在意,“像你这种出卖同类苟活的人,我不相信你会有那么好心,她是不是死了!她人到底在哪里!”
向瑜转过身,面无表情看向她:“有机会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还妄想帮助别人?再说了,如果不是你把她带回来,她也不会沦落成这样的下场。”
那句话太过客观直白,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刺向温言心里,捅破她最后的防线。
随着越来越多的女孩被送进来,她的心理负担也越来越小。遇到赵倩时,她已俨然变成了当初向瑜的样子。
而她则在赵倩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赵倩在吗?报告出来了!”
随着旁边护士的喊叫声响起,温言这才回过神,她快步走过去:“在这儿呢!”
那护士看着她:“你是赵倩本人?”
“我是她家属,医生,她的情况——”
“正好,”护士打断她,“你拿着报告进去找医生一趟吧,做好心理准备。”
赵平安是连夜赶回来的,他没机会收拾行李,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店长说一声。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他一刻不停地给赵倩打电话,但那通电话却再也不会被接起。
遵循赵倩的遗愿,在她死后温言才通知了赵平安。
在过去几年的折磨中,她患上了宫颈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或许早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得知消息后的赵倩没那么害怕,一种类似解脱的表情终于浮现在她脸上。
“姐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赵倩靠在温言怀里,说话声音轻飘飘的,“能不能别告诉我哥哥真相?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嘉南,几乎都快在那儿安家了,就让他继续在那儿过自己的日子吧。我不想让他回来了,也不想让他卷到这些事情里了。”
但在看到赵平安迅速消瘦的身体,和越来越萎靡的状态后,温言思索良久,还是选择告诉了他真相。
告诉了他隐藏在正明村的罪恶,告诉了他向瑜是如何利用赵家夫妇的愚昧,让他们亲手将女儿送入地狱,告诉了他两年来,赵倩摇摇欲坠生不如死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