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奔跑。不必管所有的命令,不必在意其他的话语。不会再有任务,也不会再有主人。逃出去,然后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那时候,似乎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
记忆中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冰雪冻住的泛黄照片,再被握住的时候已经冷冽而僵硬。
“一直继续这样过家家的无聊任务吧。”
“直到——我找到你为止。”
冷淡的,像是风中夹杂的雪碴一样的声音宣判着。
神木千裕艰难地将手臂举到面前,狠狠咬了下去。
带着热意的血腥气让他本能地绷紧了肌肉,但随之而来的另一种疼痛让他勉强从那种淡漠的诡异状态中逃离。
逃到自己记忆中的声音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吗?如果她找到了自己,神木千裕是会作为人存在,还是会变回那样冷漠无情的工具?
可是逃跑和被她找到又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离开家人和朋友的样子……他和同期们约定了训练,约定了长野之行,约定了联谊,约定了ktv,约定了毕业典礼和所有所有美好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他和别人约定好了未来,他不想爽约。
莫名其妙的疼痛和漠然都悄然消退,黑发青年坐起身将灯打开,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掌心四枚月牙状的伤口覆着一层浅浅的痂,他的手掌仍在微微发抖——他从不因疼痛而手抖。
他坐了很久,终于起身拿起纱布包扎好伤口,睁着眼坐到了天明。
今天有点奇怪。最会闹腾的六个人似乎约好了一样精神不济,吓得鬼塚八藏在脑中火速翻阅了一遍他们的行程。
没有违规出校,没有收到警方的电话,没有人来认罚或者顶罪——他们六个没有闹事。
或许是临近毕业了开始少年情感泛滥?
人过中年的教官试图理解了一下,到底还是放弃了融入年轻人的脑回路。
事实上六个人中五个人在偷偷摸摸交流情况,而神木千裕在思考着记忆中的事情。
他今天下午还要去见白鸟愿……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总体而言,白鸟愿是一位十分好说话的人,她不仅答应了工藤优作带着歉意的委托转交请求,连约定时间都完全由着神木千裕决定。
和善可亲到不像一个常年身居高位的人。
黑发青年有些忐忑地提着文件袋敲响了虚掩的工作室门。
房间内响起了椅子在地板上擦过的响声,随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
白鸟愿将门打开,露出一个轻松和善的笑容。
她的白发被盘起,挽成精巧华美的发髻。她看上去并不年轻,周身有着年长者特有的温柔与包容的气质。
眼睛却不是工藤优作描述的翠绿色,反倒像一片很浅的海。
她眼眸的蓝色和诸伏与松田他们的眼睛颜色不一样,要更浅一些,看上去更冷更凉薄。
神木千裕为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失礼想法无声道了个歉。
“请进。”白鸟愿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眼前的青年,眸光划过他手中的文件夹,伸手指了指办公室内的沙发。
“这间工作室是为某个职员新租下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希望不要怪罪。”她起身从电脑前拿过茶壶替神木千裕倒了一杯茶,顺手端起电脑坐到了神木千裕对面。
她脸上一直带着梦幻的、温柔的笑意,像是一层虚幻的假面一样。
神木千裕皱了皱眉。他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他没有感到杀意或是别的什么值得警惕的感觉,而白鸟愿说的话语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顿了顿,没有多说什么。
“工藤先生应该和您说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委托会由我接手。”
这间工作室有种莫名让人放松的祥和氛围。
神木千裕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提高警惕:“我来向您确认委托内容。是想要找到当初水岛镇实验室的有关人员,对吗?”
“是这样吗?”白鸟愿支起一只手撑住脸颊,聚精会神地看着神木千裕,“啊……大概吧。在那天回去以后我本来想干脆拜托你们查清楚水岛镇事情的全部始末的。”
本来想的意思就是,她现在的目的并不是这样。
神木千裕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话语。
“乖孩子,真听话。”白鸟愿弯弯眼露出一个夸赞的笑容,“我想要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不过我的运气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好。”
“你想要的是水岛镇实验的资料?”神木千裕有些不适地偏了偏头。
白鸟愿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那么重要。我讨厌当年白鸠制药的合作对象,想要拿到一些谈判的筹码而已。嗯,看在别人的份上,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放心,我交易的态度可是很诚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