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答被身负重伤的则追护送逃离。
还差二十里赶到自奄城时,忽有一将士来报:“不好了大汗,晏军偷袭,粮草辎重尽毁!”
阿难答大受打击,几乎坠马。
与此同时,厄弥近身的副将骑马来报:“沈子枭和叶劭正率军攻城,三王子料想大汗这边定是中计,嘱咐末将,若大汗得以脱险,还望大汗不要回程,尽快逃往安全之地!”
阿难答闻言,已是仰天长啸:“沈氏小儿,辱煞我也!”
身经百战之人,也未防百密一疏。
竟到这走投无路之时才得知,他们中了沈子枭的调虎离山之计!
怎能不悔!怎能不恨!
“我糊涂啊!怎会轻信堂堂大晏太子会因女子误事?!”阿难答悲愤交加,大难临头,英雄也难免揾泪。
剌弥劝道:“父汗冷静啊。”
尚未劝住,谁知则追也痛哭不已,悔不当初:“此事全是我这个蠢货刚愎自用啊!大汗,末将愿护大汗安全撤离,请大汗……”
此话未落,一支飞矢不偏不倚射穿了则追的咽喉。
则追瞪着眼珠从马背上跌落,死不瞑目。
阿难答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打扮的儒生模样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摇着长柄羽扇,正拈髯含笑立于军前。
说道:“老贼,你若束手就擒,我便饶你几万将士一命。”
阿难答见状已是一股寒意从脚底顺着脊背冒上了头,细思极恐之下,方知沈子枭此人心机之深,让人又敬又怕。
他如何想不明白,原来沈子枭使了个连环计!
第一计,沈子枭假装与叶思渊离心,做出军中将帅不和,军心涣散的假象。
而后又趁夜色茫茫,携妻离营,让人以为其色令智昏,此乃第二计。
第三计火烧辎重,断峦骨后方粮草军用。
又诱峦骨大军攻打晏军,却不妨晏军早有准备,竟将他们来了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此乃第四计。
只待阿难答率军出逃,他却早已派人在中途埋伏,又亲率大军攻打自奄,让厄弥孤军抵抗,这是算准了若峦骨军拼死突围,也是有家难回,此乃第五,第六计。
阿难答知道大势已去,只恨自己恃才妄作,损兵折将,激愤过后,只剩羞愧。
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他向那儒生喊话道:“懦夫,少废话,本汗自知穷途末路,只问你一句话,你敢不敢如实相告!”
杨无为气定神闲,笑道:“你问。”
阿难答问道:“此计谋环环相扣,如同下棋,执错一子满盘皆输,他沈子枭哪怕天纵奇才,又怎会算得如此之准?”
杨无为先是一愣,而后笑意更深,只道:“不愧是稳坐汗位三十年的王者,竟这么快便想清楚了。不过
他卖了个关子,摇摇羽扇,看向阿难答身侧,说道:“不过此问,怕是要由剌弥王子告知。”
阿难答心一咯噔,猛然转过头去。
“铮”的一声。
阿难答转身的瞬间,剌弥已抽出腰中佩刀,直抵他的咽喉,神色之中满是压抑许久的狰狞:“父汗,您只以为厄弥勇如雄鹰,却不知您一直忽略的大儿子,也渴望翱翔腾飞!”
阿难答深深凝视着他。
难以置信,瞠目结舌。
杨无为见状,便说:“大汗,没想到吧,我军从未出过奸细,真正的叛贼出在峦骨军,此人还是你的亲生儿子。”
阿难答捂住心脏,几欲昏厥。
他部下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早已抽出佩刀与剌弥对立,有一老将说道:“大汗,此人不忠不义不孝,容我杀了他,替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说话间已从马背上跃起,眼看就要杀剌弥于马下。
剌弥以刀背相挡,他的副将大喝一声,举叉刺来,顿时把那忠臣老将一叉穿心。
剌弥得以逃脱,又对阿难答吼道:“时至今日,你休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偏心厄弥,迟迟不肯立我为储!父汗,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也是跟随你浴血奋战的儿子啊!”
话已至此,剌弥声泪俱下。
阿难答却懊悔地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看向杨无为:“我阿难答英明一世,不料却遭自己儿子暗算,然今日之况,实乃咎由自取!我输了,我愿降。”
他眉宇之中满是决绝赴死的凛然:“但汗王之位不能落入剌弥这小人之手,我愿传位于三子厄弥,并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百年之内绝不进犯,请你保全我儿女和剩余将士的性命,否则我峦骨军哪怕只剩一人也要亡你大晏!”
说罢仰天痛呼,刎颈自尽。
剌弥大叫:“不要!!!”
可阿难答已血溅当场,跌马倒地。
一代草原英雄,就这样死于自己的宝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