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节叹:“赵娘子当真令人肃然起敬。”
钟凭栏沉甸甸地应声:“嗯。”
比起前堂,后院烟熏火燎的,环境并不好,昭昧没待多久就跑出来,等她们把药煎好了送到嘴边才喝下去。
药很苦,但在吃药上面,昭昧却很果断,不用蜜饯,堵住鼻子一仰头,咕咚咕咚的,一碗药就见了底,再麻溜喝几口水漱干净味道,便跟重活过来似的。
李府也有煎药的地方,昭昧有时候在府上喝,有时候到明医堂喝,一来二去的,和明医堂的人混了个脸熟,没病的时候也常来逛。她脾气不好,可医者们竟然都还算喜欢她,常开她的玩笑,昭昧有时候和她们赌气,有时候干脆互吵,还有的时候莫名其妙就闹腾起来,闹到最后就玩成了一团。
昭昧的童年里,大概也很少有这样畅快玩闹的时候。整个明医堂都因了她的到来而变得欢乐起来。
但邢州城的氛围却有些紧张。
李家知道昭昧身份的人不过寥寥,多数只知道她是极尊贵的客人,然而私底下暗流涌动。李家希望找到最合适的时机将昭昧推出去,做他们归附曲家的借口,因而对曲家十分关注,传来的消息称,曲大近期鬼鬼祟祟的,好像在找什么人。
李太常立刻想到和昭昧有关。李家需要昭昧,是为自己未来可能的横跳行为寻找道德高地,做明哲保身的底牌,曲家需要昭昧则更简单,他们需要一面大义的旗帜。青州刺史反应迅速,便占了讨逆的名头,邢州要走筑墙屯粮再称王的路线,非得有个能够长久支撑的借口。
“不能让曲家和公主取得联系。她必须从李家走出去。”李太常如是说。
不巧,曲大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公主当真来到邢州……绝不能让李家先我们一步。”曲大说。
“不只是李家。”他的母亲说:“你必须比你耶、比曲二更快。”
“曲二?”他勾嘴角一笑:“他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又如何。你耶现在也不知情,可一旦他知道了,难道你还抢得过他?”女子说:“他的德行,你还不清楚,一边说什么要娶李氏女为妻,一边又接了别人家的隶臣进府做妾……呵,若是他知道公主在邢州,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丑事来!”
曲大道:“这事儿,大母比我们还急,若是李家真答应了,她可就要让出位置了。”
女子无言片刻,笑了下:“李氏女在公主面前算得了什么?我、还有她,我们在公主面前算得了什么?我们、哪怕是公主,在你阿耶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好了,不是还有我吗。”曲大不耐烦地揪着腰间玉佩,道:“就算阿耶打起了别的主意,他总不可能勉强公主的意思。他是什么年纪,我是什么年纪?”
“别摆弄你那玉佩。”女子训斥道:“若是玩坏了,仔细你耶打你。”
“知道了。”曲大撂开玉佩,站起身:“我去找人了。”
“去吧。”女子点头道:“莫让曲二发现了。”
曲大点头,走出屋去,却不知差不了多少时间,也差不了多少距离,他的大母正和曲二说话。
“曲大最近在找些什么。”曲二母亲、曲府娘主说。
曲二不咸不淡地回复:“找什么?”
“你问我?”女子厉声:“我倒要问你,就没发现什么端倪?”
曲二无奈:“我每日去盯着他做什么?”
“他在瞒着你,也瞒着我。”女子目露狐疑:“不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必须搞清楚。不然,就要让他们超到我们前面去!”
曲二应声:“嗯。”
“嗯什么嗯?”女子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若不是为了你……”
曲二缓缓抬眼。
女子后半段话咽回去,不自然地说:“你绝不能被曲大比下去。上次和驼驼山交涉的事情,你耶就交给了曲大,若不是曲大没能说服陆凌空,他就要把我们踩在脚底下了,现在他又打起了进军营的主意……而你,你每天只知道往倡肆跑,和那些下贱的女人混在一处……”
曲二讽刺一笑:“阿耶不也如此吗,何不去劝他。”
“放肆!”女子控制不住地大叫,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下来:“都是你,都怪你!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你耶就要娶李家的女儿了,你却半点也不着急。将来要是……若没有我,你哪里还会有今天!”
说着,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