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曲准的算盘,也是李家的难处。
“那么,”李素节把念头在脑中过了一圈,不禁微笑起来,斩钉截铁道:“我有理由。”
李素节回到房间时,昭昧仍在。她歪在床边看书,腿叠在床沿上,摆出李素节绝不会有的姿势。没看两眼,又把书扔到一边,嘟哝:“不好看。”
李素节把点心放到桌上,说了解除禁令的事情,昭昧激动道:“那吃完饭你带我去逛逛吧!”
李素节摇摇头:“吃完饭,你得去见一个人。”
昭昧吃点心的动作慢下来:“谁?”
李素节道:“我王父。”
昭昧瞪了瞪眼睛:“这么快!”
李素节笑道:“这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但昭昧有点手足无措。
后宫里几乎没有男人,记忆里曾经有宦官,后来连宦官也只在阿耶身边出现。她没出过后宫,见的最多的男人是父亲,再次是贺涛,后来出宫,见的男人多了,但也没有正式谈话的时候。
算起来,和李郎君的见面竟然是第一次,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次。
昭昧没有经历这样的场合,初见到李郎君时,还有些放不开,但想到李素节对她说的话,又慢慢放松下来。
她都敢和阿耶对呛,还怕这些甚至不能抬头和阿耶说话的人吗。
这一放松,便游刃有余起来,演得像模像样。尤其是说出自己要为国复仇时,那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好像她根本不是为自己而愤懑,而是为父、为母、为死去的兵士、亡去的国一般,引得李郎君连声称赞:“公主高义!”
昭昧内心却想:呸,高义个屁。
但高义能够让李郎君多配合几分,她也就装了,唯独李郎君问她“太子何处”时,她心头火起,不满道:“哪里来的太子?”
阿耶死了,李璋倒是直接晋级了。这是什么道理。
李郎君再没有提起齐王的事情,但昭昧仍不高兴,等回了房间,踹飞凳子,道:“老匹夫。”
骂完意识到李素节在旁边,老匹夫正是她王父,又闭上嘴。
“他是故意的。”李素节道。
昭昧一屁股坐下,轻哼一声:“我猜也是。”
怒气是发自心头的,但她平素虽然任性,心里却有基本考量,曾经为换梅五忠心,连下跪道歉都能做出来,总不至于在李郎君面前失智。
只是,再没什么比真的怒意更可信了,压抑反而刻意。
李郎君的表现也表明,他似乎对她和李璋之间的矛盾有所耳闻。按李素节的说法,公主的存在虽然广为人知,但昭昧却朝野无名,那么这矛盾能传出来,只能是沾了李璋的光。
想到这儿,昭昧更生气了。
那边李郎君的动作却快,昭昧还在生气,他就已经吩咐人准备好各种生活用品。一箱一箱的物品送过来,依次在她面前打开,里面有精致的首饰、华美的衣服和各种稀奇摆件——在她看来不过如此。
她兴致寥寥,直接吩咐:“你们叫李……太常来。”
她险些直呼其名,好歹想到他曾任职太常寺,便改成官名,但隶臣们仍震惊得面面相觑,直到李素节发话,才听命而去。
过了会儿,李太常果然来了,看到遍地箱笼,恭敬道:“公主可是对这些物事有什么不满?”
昭昧勾起一件衣服,任衣摆拖拖拉拉地垂在地上,说:“穿这样的衣服,我还怎么练刀?”
李太常道:“练刀?”
“是啊。”昭昧抄刀递在李太常眼下,得意道:“这一路上我学会了用刀。”
李太常自不会被刀吓到,一声夸赞脱口而出,但紧接着又说:“您莅临此地,某自然会派人护您安全,您大可放心。”
“放心?”昭昧狐疑。
“是,他们个个——”
李太常话没说完,空气中“呼”的一声。昭昧拔刀出鞘,眨眼间锋刃便架在他脖子旁边。
迟了一瞬,周围震惊的人们惊呼:“郎君!”
李太常定了定神,打手势止住她们的慌乱,慢声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是昭昧无故出手,此刻她却更盛气凌人:“这就是你说的放心?保护你的人在哪里?难道以后也要这么保护我?你还把我这个公主放在心上吗?这样的保护,我才不要!”
一通训斥砸下来,李太常再不提反对,吩咐众人撤去箱笼,重新准备,全程神色如常,丝毫不见难堪。
等他走了,昭昧摸着下巴说:“他居然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