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洛书。”昭昧低声道:“她也能叫洛书。”
李素节好笑道:“不是你的人,就配不得这么好的名字了?”
昭昧道:“说得我很小肚鸡肠。”
“哪里。”李素节道:“你最有胸襟了,不然,怎么就答应流水去了呢。”
昭昧默了默,说:“不知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希望不要有事。”
李素节点破道:“我们派了人保护,她又有自保之力,有事倒是不会有事,只怕别人找她有事。”
容城是流放之地,地处偏僻,单单攻打汝州,本不该将战线拉得如此之长,除非另有目的。
听到这消息时,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任家遭到流放的女眷,那么,推己及人,崔玄师此举恐怕也有此意。
出身将门,即使女眷不曾亲历战场,但从江流水便能看出,她们至少弓马娴熟。一旦李璋先一步找到她们,一来,可以以任家名望收买那些为此报怨的人马,二来,或可增添实力。
她们放江流水走,亦出自同样的考量。昭昧的担忧,也不只为江流水此去不回,更为崔玄师可能从中作梗。
这是两难的抉择,而这样的抉择,昭昧必须做出决定。自然,江流水也对此心知肚明。
目前,江流水没有消息,姑且算是个好消息。而另外一个消息判断起来却没那么分明。
继宋含熹之后,崔玄师欲亲自南来。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崔玄师的目的无非那一点,可昭昧已经拒绝得分明,按宋含熹临走时所言,既然答案确定,接下来她们可能开战。然而,汝州已成李璋囊中之物,在这节骨眼上,崔玄师非但没有磨刀霍霍,反而亲入敌营,怎么想都有些不对。
昭昧第一时间想到在路上把他干掉。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一旦斩了崔玄师,李璋失去最大的助力,一个孩童还能掀起多大风浪。至于大义尽绝,那是后面的事情了,怎么算她们都不吃亏。
但冷静下来后她又打消了这念头。
崔玄师当那么容易死,也不会亲自前来了。
既然不能杀,那就见招拆招。昭昧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又开始关注改进弓弩的事情。
赵称玄通知,为李素节制作的短视镜可以取了。
她带着李素节亲自前往,钟凭栏也在,似乎也对这新奇玩意很感兴趣,正拈起来打量。
昭昧接过镜子,先试了试,发现戴上后看东西反而模糊,听赵称玄提醒只有短视的人戴才有效果,再给李素节,果然,她说看东西清楚许多。
赵称玄道:“这里有几种镜子,可以先试试哪个看得最清楚。”
她在桌面上一字排开三四种,李素节要挨个试用。
昭昧觉得无趣,便转向钟凭栏,盯着她看了一阵。钟凭栏扭过头,笑道:“许久不见,莫不是想我了?”
昭昧摇头,问:“你和我娘怎么认识的?”
问得突然,钟凭栏一愣,又笑:“听老赵说你知道她认得你娘了,现在来问我了?”
昭昧目光不动:“怎么认识的?”
“我和你娘……”钟凭栏凑近了,压低声音,有些神秘。
昭昧不自觉竖起耳朵仔细听,就听她声音一扬:“自然是天雷勾地火——就那么认识了呗!”
昭昧站直身体,直视她说:“我查过你。”
“哦,是吗。”钟凭栏满不在乎道:“查出什么了?”
昭昧道:“你的过去曾经中断,往前的事情没有半点消息,往后的事情……那时候我娘已经入宫,你总不会和赵娘子一样在宫里认识她。所以,往前发生了什么?”
钟凭栏合掌大笑:“很不错!”
昭昧无动于衷,仍问:“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从前嘛……”钟凭栏托着下巴思索着,又看向昭昧:“从前大概做了个女儿吧。”
女儿?
这回答有些奇怪。可电光石火间,昭昧豁然开朗:
“难不成……”她想起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个女儿,失言道:“你是——”
“是啊。”钟凭栏粲然一笑:“我是。”
第99章
世上女儿千千万万, 能令昭昧记得的并不多,可有那么一个女儿,却烙印在她脑海深处, 根深蒂固。
那是她逃离皇宫后,听到的关于母亲的第一个故事。那时候母亲还是刑部侍郎,曾三司会审, 对象是一位杀父的女儿。她的父亲杀了母亲,她为母复仇便杀了父亲, 三司为此争论不休,认为哪怕为母复仇情有可原,但对方是她的父亲,结果便有了不同。
昭昧至今仍深刻地记得他们的理由:亲近母亲,乃是禽兽本性,而亲近父亲, 方是人伦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