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牵扯到另一件事,李素节情绪稍落:“骑兵的马还是个问题。”
她们已经派出曾经参与买马的人往北方去接触马商,至今仍没有消息。曲芳洲收拢兵权的过程看似顺利,实则是表面功夫,真正触碰到核心利益,将领们便开始倚老卖老,似马匹之类的事情,便没有商量的余地。
安静了一会儿,昭昧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今天我杀了个李家的人。”
李素节抬头,四目相对,她读出了昭昧的意思。
良马多在军营,倘若别处还有,那只会出于世家。
李家居邢州诸世家之首,自曲准死去便有些蠢蠢欲动,近日昭昧冲动杀人,更是给足了借口。
死的是李家三房的幼子,平日里最受大人宠爱,更是骄横无度,惯常往来于倡肆。李家自诩诗礼传家,并不许拈花惹草,但凡事都有通融,李太常教训几次,不见用处,便以为尽到责任,不再多说。这次闹出事情来,三房到他面前哭诉,他先是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指责,话里话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待训斥结束,转头便召集城中众多头面人物,闭门开起了小会。
会上,李家三房自然要再度哭诉一番自身遭遇,骂骂咧咧道:“她便是贵为公主,也不该如此枉顾恩义,当初她刚到邢州,还受曲准掣肘,我李家为护她周全,不知出了多少力气,她却这般翻脸不认人——”
“慎言。”待三子说得差不多了,李太常打断他的话:“毕竟事关公主,不可出言不逊。”
三房住了口,却又旁人捡起了话题:“李太常此言差矣!李三郎幼子确确实实为公主所杀,多少人亲眼多见,还能有假?况且,这也不是公主第一次杀人了。你我不曾看见,大军平扬州归来时,诸多将领亲眼所见,公主拔刀杀曲名洲,眼都不眨!”
“说起来……”另一人开口:“我家亦有个不成器的孙子,常喜欢往来倡肆,几年前却在倡肆为人所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当日他正和那个……如今叫河图的人共处一室,如今看来,分明便是河图所谓,可恨事后却有曲芳洲作保,将她救了出去!”
“诶,这事儿我知道!但要我看……”一人说:“河图从前可没那个胆子,算算时间,公主那时候却到了邢州,她刚到邢州,就能要曲准杀了好些士兵,可见是像了她——咳咳,可见天性如此。”
“你那件事,究竟是河图还是公主,尚未可知,但我这儿有桩公案,却冤有头债有主,必定是那陆凌空所为!可就因她进了军营,如今似乎还做了公主的人,这事儿还有几人记得?哼,如今她还官运亨通,竟做了都尉!”
“不管是河图还是陆凌空,都和公主过从甚密,保不齐是一丘之貉。”
又一人道:“依我看,这公主便像了她母亲,来邢州城这许久,不见她有半点贞淑娴静,倒是喜欢做些分外之事。这几个月来,竟招兵买马,还放言要招收伎子,我去的时候……咳,我路过的时候,正见到她们出入倡肆,如入无人之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是公主该做的事情吗?”
“正是!倡肆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下九流之地,”有人说得义愤填膺,大义凛然:“堂堂公主,毫不避讳,竟公然出入,与伎子往来……已然惊世骇俗。她居然还,还——”
似乎觉得言及龌龊,实在难以言说,他一时语塞,与众人交换愤然目光,才道:“居然还强夺伎子,有不从者,便持刀威胁,将伎子纷纷掠去军营,害得倡肆关闭。这分明是与民争利!倘若再这样坐视不理,不知多少倡肆要就此倒闭,多少肆主要断了生计,多少伎子要沦落到卖命的境地!”
此言正中众人心坎,一时间,附和不觉,纷纷看向李太常,目光满含控诉,请他拿出主意。
李太常任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不发一言,待他们吵出了核心思想,才捻着胡须,慢吞吞道:“固然做事荒唐,可公主毕竟是公主。”
有人不满,正要发言,李太常语气一转:“不过。”
他说:“当初我等支持公主,在于公主乃大周正统,然如今太子在北,正召集天下志士,公主既为大周血脉,理当与太子同进同退。”
众人纷纷响应:“公主合该前往颍州面见太子。”
“不错。据某所知,”李太常自褶皱间露出笑容来:“太子已遣来使者,与公主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