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杏潭拿眼角觑着他:“摄政王刚走,就这么若痴若狂了?”
“跟我撒娇呢。”奚砚不动声色地笑笑,“说他路上好饿好累啊,还担心我不想他。”
玄安咳嗽了一声:“佛门净地,这些缠缠绵绵的话奚大人悄声些说吧。”
“哦?”奚砚一挑眉梢,“可之前玄安大师将打打杀杀的事也讲得云淡风轻,不比缠缠绵绵的事更扰了佛门清净?”
玄安转着杯子笑:“奚大人,你这么说,这杯茶就别吃了。”
“那还是算了,殷院判带来的好茶难得,我还是要吃一吃的。”奚砚端起茶杯,“算是奚某冒昧了,以茶代酒,向二位赔罪。”
万籁俱寂,奚砚踩着破碎的月光回了摄政王府。
刚进门,一袭黑影自上而下落地,扯开面罩,正是本该远在北戎边境的晏时悟。
奚砚合上门,借着幽暗的夜色打量他,晏时悟瘦了,边境风沙吹得他面容沧桑了许多,但依然无法抵挡他眼睛明亮,在黑夜中都在生光。
“辛苦晏将军。”
“奚大人当真要这么做?”晏时悟问出口之后就顿了下,他看见奚砚平平静静的笑容,暗自叹了口气,“我联系了先帝暗卫,都是些可靠之人,摄政王‘假死’之事必定万无一失,末将会全程跟进,不容有任何闪失。”
“多谢。”
“至于庄王府和宣王府那边。”晏时悟从怀中抽出一叠纸张,“摸排得差不多了,一切都是秘密进行,不敢让昭静长公主知道。”
“你不让她知道,她就不会知道么?”奚砚接过来捏了捏,纸张的厚度出乎他的意料,“这么多消息,为难你们了,到时候必定重重有赏,犒劳诸位。”
“我们这些人,之前活在影子里,都没什么家庭族人,先帝搜罗我们的时候就是为了安全、底细干净,如今能够行走在阳光下了,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活着是为了谁。”晏时悟顿了下,“所以,一腔热血皆付诸大雍,望腥风血雨远我臣民,大江南北海晏河清。”
“会的,一定会的。”奚砚翻看着那些纸张,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总有那么一天的。晏将军。”
晏时悟一阵风似的,趁着夜色漆黑翻墙走了。
奚砚就坐在黑暗里,借着浅淡的月光把他所搜罗到的所有信息,包括庄王谢檀和宣王谢杭近几个月的动向一五一十地看了个明白,然后他才挪到桌前,点亮了蜡烛。
蜡烛点燃的一瞬暖了一片小小的天地,奚砚被柴火烫了下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冰凉得很。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些资料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们渐渐烧作一团,然后他手指一松,那一团火就落在地上,蜷缩着、翻滚着,直到烧干了最后一块纸张。
他深呼吸一口气,眼底清明一片。
“承端。”他朗声叫道,承端推开门进来,“明天帮我约一下乔松轩,还在之前的酒楼里,就说我闲来无事,找他吃顿饭。”
“可是……”承端面露难色。
奚砚蹙眉:“怎么?”
“本来小的怕大人在王爷走后无聊,今天就去约了少卿大人,想看看他近日有没有空,想请他到府上来陪大人聊聊天。”承端道,“但今天去请的时候,乔府的人说,乔少卿出公差了。”
奚砚敏锐地觉得不对:“出公差?这个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大案需要他出公差,是什么案子?”
“是……庄王殿下的吩咐,乔府上下无人知晓。”
一连几天下了好几场雨,每下一场就越潮热,也不知道是一路南行的原因还是这天是真的热下来了,车队停息的空当,谢墨下车走动走动,活动了下筋骨。
马蹄声渐近,谢墨将手撑在马车上,眼瞧着那为首的有点儿眼熟,离得近了才发现,正是大理寺少卿乔松轩。
乔松轩看起来并不是很意外的模样,他一勒缰绳,连带着后面身穿大理寺官服的随从们一同勒马,谢墨揣起手,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过去。
乔松轩下马行礼:“臣请摄政王的安。”
“乔大人,在这里遇见真是巧。”谢墨皮笑肉不笑,“起来说话吧。”
乔松轩站起身,一贯带笑的脸上没有表情,反而恭敬地不敢直视谢墨的眼睛:“臣出公差路过此地,见到摄政王车队,不敢不来请个安,王爷长途跋涉,也要注意身体。”
谢墨敏锐地察觉了一丝不对,但那一瞬的怔愣转瞬即逝,他大笑着上前几步,拍了拍乔松轩的肩膀:“乔大人客气了,本王刚刚路过祁州,买了些上好的酒,既然遇见乔大人,就上来喝一杯再走吧。”
“臣有公差在身,不敢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