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砚看着他的眼神却又太过温和,专注地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那样清冷贵气的一个人,从眼睛里却源源不断涌出一股柔情和温和,像是白雪皑皑的山顶流下了一道蜿蜒的、涓涓不断的溪流。
谢墨被他看得恍然。
奚砚缓缓开口道:“我真的是为了你。”
“你……”
“谢栩要杀你。”奚砚认真道,“他留了秘密遗旨,若有朝一日你窥伺神器、意图谋朝篡位,谢煜会让那封秘密遗旨问世,让你给谢栩陪葬。”
谢墨一怔,握在奚砚手腕上的手指不留神就放轻了很多,还下意识摩擦了几下,像是在确定安全和归属:“所以你……”
“所以我对你处处牵制、处处掣肘,我是谢栩留下来制衡你们的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奚砚温柔地像是在念什么情诗,将厮杀的朝堂讲得云淡风轻,“我若放任你为所欲为,就好比今次的事,真的惹恼了他们两个,等你的只有死,你知不知道?”
谢墨指尖顿住了。
下一刻,他猝然伸手环住了奚砚的腰身,像一只狼崽忽然扑到了温柔乡里,用力地嗅了几下后,他忽然开始动手,去解奚砚腰间的腰封。
奚砚被他这一套动作唬得忘了回应,回过神来,谢墨已经扯开了他的外袍,探着头往里钻。
如今已经开春,早就没冬日里穿得那般厚重,谢墨鼻息喷洒在腰腹上的时候,奚砚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这是他们清醒下最贴近的一次。
谢墨双目发红,声音都被奚砚的外袍拢于衣带之下,奚砚吃不准他想到了什么,不敢贸然安抚,只好伸手梳进了他墨色的长发里,一下、一下地柔软着他的情绪。
只是谢墨在他腰侧叼了一口的时候,奚砚是真的险些把他扔出去。
可他再也没有动作,闷闷道: “奚砚。我告诉你实话。”
“我从谢栩临终让我做摄政王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有善终。”
奚砚梳理他长发的手指一顿,猝然瞪大了眼睛。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缓缓道:“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摄政王能够安然无恙地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或被皇帝杀,或杀皇帝,从未有名垂青史、歌颂千古的摄政王。”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天子是天定的一国之君,辅政大臣无论如何也是臣子,可摄政王不同,那是明明有继位血统、却没有继位资格的可怜虫。”
谢墨指腹在他腰侧缓缓打圈,道:“你知道为什么谢栩他们都是名字从木,只有我是名字从土么?”
奚砚攥了攥手指:“为什么?”
“因为五行木克土。看,父皇为我赐名,说思念我,其实还是忌惮我的眼睛,剥夺了我和正常皇子一样,光明正大行走在宫墙下的资格。”谢墨缓缓退出来,盯着他的眼睛里有着那双被人视为可怖的、不祥的蓝色瞳仁,“所以谢栩毫不担心我会上位,他知道我永远没有那个资格。”
奚砚没去管松散的衣裳:“谢墨……”
“奚砚,我今天不妨把话跟你说明白。”谢墨替他揽上了外袍,手指顺着布料滑下来,“我知道我身份尴尬,也深知谢煜对我的忌惮。你今天告诉我,你所作所为是为了我,说真的,我就算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但说没有动摇,是不可能的。”
奚砚垂眸,他就知道,他表现得再情真意切,他们之间的信任这许多年来还是太稀薄。
“谢谢你,无论真假。但我也想告诉你,若这件事情真的为真,你不必再那么做。”谢墨道,“你不必委屈自己去必须要向谢煜低头,他不配,柏澜玉不配,谢栩更不配。”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哪怕搭上性命,我不会姑息。”
“谢墨。”奚砚打断他,“为什么?”
你要为了我拼上一切,哪怕不惜性命。
若说你从来不曾想害过我的性命,我相信。毕竟他们年少有情谊。
但搭上自己的性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就当,这条命终究要有一死,我宁愿把这条命送给你,也不想便宜了他们。”谢墨笑得桀骜不驯,“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你教我读书习武,让我有了立身之地,这是恩情,要还。所以把命还给你,谢栩那一家什么都别想得到,是我赢了。”
谢墨定定地看着奚砚:“这样,九泉之下,我见到娴母妃,也可……”
奚砚猝然伸手,将他按进了自己的怀抱里,谢墨怔愣一瞬,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抬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无论为了什么。谢墨想。
起码他终于等到了一个两个人毫无芥蒂的拥抱。
“不说这些了。不说了。”奚砚顺着他的后颈,像是在安抚炸了毛的野猫,“你会长命百岁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