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砚在他身边捞了个蒲团坐下来。
谢墨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挪了挪。
奚砚注意到他的动作,没搭理他,反而拎起了那本经文,在谢墨翻到的地方上下扫了两眼,然后缓声道:“我给你读吧。”
谢墨惊诧抬眼,讶异地望着他。
奚砚给他读书这件事,上次可以追溯到冷宫岁月,那个时候,奚砚刚刚来给他讲学,大字不识一个的谢墨什么都看不懂,于是奚砚就一个字、一个字给他读,听不懂就再给他指着字念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读。
很多年没听过了,还有点陌生,还有点新奇。
谢墨坐直了身体,奚砚已经拿起佛经开始念。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冰雪初融时林间溅落的山泉,清脆作响,配上佛经的内容,颇有种隐居世外、不问红尘的出世之感。奚砚读得很慢,谢墨反倒一点都不困了,单手托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奚砚的唇开开合合。
一段读完,奚砚缓了口气,刚要继续,就被一只手指压住了书页。
谢墨压着书页连带着压着书下降,露出锐利的一双眼睛,奚砚由着他动作,静静地与他对视。
“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读书了?”谢墨笑了下,眼睛里却没有笑的意思,“我认字了。”
“哄哄你,摄政王接受吗?”奚砚将书放在膝头,淡定地看着他,“事发突然,估计你也不高兴我的所作所为,但冷静下来你自己也知道,那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将天子和太后架在火炉上烤,失情失态、失礼失仪,你从前是嚣张了些,但从来……”
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谢墨忽然扑上来,奚砚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扑到地上,后脑磕在冰冷的地面,梵宁寺是三朝古寺了,连地表都带了一丝静心凝神的檀香味儿。
谢墨扑到他身上,脑袋凑在他的颈子边,看上去很想在这里顺势把他衣裳扒了,然后把当日没能在成亲当夜做完的事顺理成章地做完。奚砚手指微弱地动了动,并没有推开他,似乎是对他这一荒唐行为的默许。
谢墨手指攀附在他的领口,没有继续下去:“看出来了,奚大人为了哄我,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本王还有点儿感动呢。”
“但一想你是为了那对母子俩来哄我,我就生气。从来怎么样?人都是会变的。今时今日,我就想这么做,谁都拦不住。”
叹息盘桓在他颈侧,痒痒的,奚砚放松身体仰躺着,看着屋顶一片光秃秃的黑暗。
“我不是为了他们。”奚砚轻轻叹了口气,“我是为了你。和查谢栩死因一样,我是为了你。”
谢墨贴着他的颈侧说话:“说说看。”
奚砚一时间没有出声。
谢墨心想,看吧,说出不出来个所以然的,你就是为了柏澜玉和谢煜,才对我这般说辞,今夜来找我,不也是因为想给那小子求情,让他早日回到皇宫,我……
他还没想完这个“我”,就觉得奚砚的手臂缠了上来。
奚砚的双臂一点点收拢在他的脊背上,动作很慢,但还是确确实实地环住了他,谢墨一怔,一时没有躲开,任由他将自己揽进怀里,清幽的冷香钻进他的鼻腔,是他魂牵梦萦了许多年的味道。
这动作让他一时失了神,竟然也没反应过来奚砚慢慢坐了起来,他被奚砚托起来,像一只归家的幼犬,跪伏在奚砚的面前,奚砚双腿打开,他就将身体藏在这里,和奚砚紧紧相贴。
奚砚的手臂从他的后背游走到胳膊,又慢慢、慢慢地捧住了他的脸。
这是一个算得上亲昵的动作,就连谢墨都愣了下,奚砚指尖微凉,略有苍白但颇有力量,攥着他的时候像是拿着蛇的七寸,谢墨浑身一僵,感受到奚砚的拇指一点点摸上了他的喉结。
“我与谢栩从来没有那么坚不可摧。利来利往,唯利而已。我给他他想要的,他给我我想要的,仅此而已。”奚砚轻轻按压着那里,“这种利益关系最单纯也最复杂,不是么?”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帮谢煜?”谢墨觉得自己仿佛被蛊惑了,“谢栩临终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他儿子死心塌地的?江山代有人才出,他那么个混小子,还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接替皇位吗?”
“总之现在不行,至于我为什么对谢煜处处偏袒。”
奚砚忽然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喉结,谢墨下意识出手,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
那算是颈子上最脆弱的地方,刺激又危险,但还隐隐生出一股期待,他像一只待宰羔羊一般被奚砚握在手里,轻与重,生与死,皆在他指尖动作之下、灵犀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