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乜一眼对面的秦娘。
幸而秦娘脸上的神情并无诧异。
收回视线,她暗地剜他一眼,然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苏忱霁懒掀开眸,觑她欲盖弥彰的心虚模样,心中忍不住发笑。
瞧着有趣,他故意将头凑过去,就着她的手展开她捏着的画像。
沈映鱼本就因他突然靠近的动作紧张,想要再往旁边移动,奈何垫子并不宽敞,若是再行动作就会过于显眼,所以她怔僵在原地。
画像上的美人实在眼熟得他想笑。
苏忱霁似是仔细观摩了几眼,抬眸看着眼前紧张的美人,压下嘴角上翘的弧度,故意好奇起问道:“喜欢她?”
沈映鱼乜他,语气暗含嗔怪道:“你说呢!”
她不信他不知道。
他脸色正经地对着秦娘道:“画像很喜欢,旁人以后就不要了。”
他说完便转头对着沈映鱼莞尔。
沈映鱼察觉他暗藏的恶劣,忍不住暗自伸手捏了捏他腿上的肉。
本意是警示他不要在外人面前太明显了。
结果他突然古怪的轻‘嘶’一声,倏然抓住她的手,嗓音如常地道:“还有外人在,别什么地方都乱捏。”
他的话音甫落,对面就响起茶杯落地的声音。
沈映鱼下意识看过去,果然地面的秦娘正满脸尴尬,欲盖弥彰的往地上去摸茶杯。
可当秦娘弯下腰,透过毫无遮挡的茶案下,看见那只纤细的手正按在玄色袍子中,不知按在什么不可言说的位置。
而另一只明显是男人的手正抓着她,似是在阻止。
秦娘只恨不得自己不是个瞎子,有生之年竟看见了这样的画面。
木桌案被轻轻敲响,秦娘回神反应过来自己趴在地上,维持偷看的动作已经许久了。
秦娘僵着脖颈抬起头,捧着茶杯,直把脸笑得似太阳花般充满褶皱,干巴巴地道:“大人府上的茶真香。”
沈映鱼脸色嗔红,用力抽住他握住的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
苏忱霁垂着头玩儿着紧捏的柔荑,漫不经心地吩咐立在身旁的安浒:“取一盒茶叶赠与秦夫人。”
秦娘闻言忙不迭地摆手:“不、不用的大人,民妇受不起这样贵重的茶,多谢大人赏赐。”
“秦夫人不必客气,你帮我们寻了这么久,精挑细选才选中了,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送来,恰好在晋中,恰好又得了她的欢喜,只是一盒茶叶罢了,无甚贵重的。”
他的声线偏冷,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腔调,却听得秦娘心跳如雷。
秦娘嘴唇都开始泛白颤抖,说不出拒绝的话。
少年分明是姿态懒散地坐在风雅亭中,脸上亦是带着温润和煦的笑,却无端给人一种正在审讯大堂上。
“毕竟秦夫人也不是徒陈空文之人,答应了也都安排得好好的,让人挑不出错也不容易,你说是吧。”
这话虽温润如玉,却冷得使秦娘嘴唇颤抖,背脊发汗。
若不是这么多年来见过不少的大人物,恐怕她早已经跪地求饶了。
他现在能说这样的话,说明并不打算点破,只是在借物敲打。
最后秦娘捧着花纹精致的茶盒,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还维持着笑请辞。
苏忱霁已经松开了手,执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轻‘嗯’一声,微红的指尖与雪瓷相互映衬,越发显得疏离冷清。
秦娘如释重负,赶紧抱着手中的盒子离去。
待到出府后她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的哪里有什么上好的茶叶,内里血红的空盒子好似在预告什么。
公主的媒她本是鬼迷心窍接下的,若是传道盛京去被宫中贵妃晓得了,她定然吃不了兜着走,委实没有必要接下着要命的媒。
秦娘险些要丢弃捧着的盒子,竭力忍着颤抖再次将盖上,拔腿便跑。
从今以后,这苏府的媒恐怕无人敢做。
这边秦娘慌不择路生怕身后有人追来,另一边风亭中,茶水袅绕,缠在指尖洇出潮湿的雾。
苏忱霁用抻杆挑开茶盖,倒了一杯茶,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往一旁。
一旁的沈映鱼远山雾眉轻蹙,神情凝重,无端有一种芙蓉动怒的风情。
真招人。
他觑了一眼,压下嘴角上翘的弧度,背往后轻靠,视线落在她佯怒的脸上。
她轻哼一声。
“映娘生气了?”他将手臂搭在她的身后,方才矜贵正经的气息瞬间消散。
还敢问。
沈映鱼抿着樱红的唇,想起方才他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公然摸她的手,心中就生起无力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