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阮成恩出现时,顾凛便猜到了,她定然无事,否则阮成恩入宫求的这道圣旨,必然不会半句不提她。
倒是自个关心则乱,中了李崇的奸计。
连着忙了一整夜,又惊扰了圣人,想来不出一日,满朝文武都会知晓李相昨日壮举了。
当然心里门清的,自然看得出来李相那里是救人,分明是乘火打劫。
圣人又挂心宣王安危,急急忙忙的让徐公公连夜出宫,亲眼将人请了回来。
思及近半年来宣王多生祸端,恐怕就因圣人偏宠太过,叫人视做了眼中钉。
如此说来,朝廷站队,只怕没几日又会产生新的变数了。
倒是跟着邓卓离开的王府詹事林涧,却是叫贤王发现他并非真心投靠,便轻而易举地吩咐人处理了个干净。
甫一回府,还未来得及好好坐下,就得知又折损了一员大将,顾凛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说周廷本不该死,却因着他一意孤行造成的后果罢,那么林涧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贤王来者不善他不是不知道,可为了护自己性命,他甘愿与虎谋皮,却也最终得到反噬。
若是他再拖延些时间,将林涧留在身边,是否能护住他?
顾凛任由沮丧爬上心头,沉默良久,哑了嗓音,“去将林詹事接回王府,孤要厚葬。”
江沿领命正要下去,又想起周廷,不由得多嘴问了句,“那周侍卫又该……”
“你先下去吧。”
他避而不答,只是想着,周廷是他从江南带回来的,也没个亲眷,即便他想补偿也不知从何做起。
虽说周廷是顾敛之的人,这些事该由他这个亲主子去做,可这么些时日以来,周廷的秉性如何,顾凛也算是看在眼里。
俄延一会,顾凛站在风口兀自惆怅,一直瞧着天边泛起蟹壳青,长夜落幕,随着朝阳初升。
这样好的阳光,他们再也看不到了。
游风透凉,晨曦入帐,虞窈月捂着昏昏沉沉地脑袋醒来,瞧见桂枝菱花二女眼巴巴地凑在她床前。
昨夜天色尚晚,回府没多久,她便再也撑不住了,连起身去洗漱的劲都没有,一觉睡到现在。
有他们三个病人在,这几日夜里她整个人都绷紧着,即便小憩也不敢全然放松。
好不容易回到了全然熟悉的地方,自然是卸下满身疲惫,睡了个好觉。
梳洗作罢,虞窈月问及王爷可曾回府了。
并非是她对顾凛不上心,而是因为昨夜她就得知了阮御史连夜进宫,去请圣人出手了。
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即便如此,桂枝见娘子慢悠悠地用着早膳,知晓王爷回府了,也不差人去请他来一道用,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并非是虞窈月不想见他,而是事到如今,她或许要去寻一寻自己的退路了。
昨日在路上她便从江沿那里得知周廷死了。
至于原因,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言,可她不是傻子。
依据前因后果就能将真相拼凑个七七八八,何况菱花早她几日回府,想来也是知晓内里详情的。
趁着桂枝服侍穿戴的功夫,她就又旁敲侧击的向桂枝菱花问明了此事,心中顿时有了个结论。
府上不少人念着周廷的好,偷偷给他烧纸不说,还暗地里乱嚼舌根,认为害死周廷的,哪里是王爷,分明她才是罪魁祸首。
若非她没有被冒充是香满楼的伙计带走,或许王爷就不会为了寻人,当街硬闯,与武侯发生争执,也就不会有周廷为了护送王爷离开,自己卷入事发地,为了减少人员伤亡,引火烧身,以此警醒游人。
要说虞窈月这个宣王妃当的不称职,那几乎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哪家王妃会向她一样日子过得潇洒又恣意,非但不掌管中馈,又无需替夫君搭理田产铺面和后宅。
甚至连个一儿半女也都没有,也就是宣王偏宠,这样的妻房放在民间,也是要叫人休了的。
诸如此类的话菱花也听到了不少,也就没有多余赘述。
桂枝见她一本一眼的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娘子时,不由得暗暗嗔她一眼。
怕娘子介怀,她连忙出声安慰,“这些人听风就是雨,娘子切莫放在心上。”
上元灯节死伤无数,宣王的好名声也自此败了个干净,又结合周廷之死另有隐情。
外头这些人不骂她祸水,就算是好的了。
虽然平心而论,虞窈月并不觉得这些事能够怪得到她头上去。
只是耐不住有这般想法的,不止是这些无足轻重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