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无情眸。
他竟然还在?或许说,他是故意候着她的。
虞窈月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眼神,哆哆嗦嗦地道了句,“王……王爷怎还未走?”
“自是等王妃亲自来向我解释清楚,这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凛饶是再气恼,也绝对不允许自个被人当猴耍。
先前在江南,他对张淮彻恨之深妒之切,可想着虞窈月的心结,他非但没有对人动手,反而将人送至白塘柳池镇好好将养着。
若是今日她不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也不介意手下再多一抹冤魂。
虞窈月将事情始末与他说得清清楚楚,总归是情急之下,深受崔四娘胁迫,为了保命出逃,她这才不得不将自个的把柄,亲自送到人手上。
不对,顾凛可不是顾敛之,他知道崔四娘此人很是难缠,不是她这么一封轻飘飘的密信就能打发得了的?
“当真如此吗?就没有许诺她一些旁的?”
顾凛牵起唇角,照旧笑着。
只是这抹笑容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叫虞窈月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的确如此,崔四娘不是傻子,若非自个当日没有将顾凛心中另有佳人一事告诉她,又怎会轻而易举地离开首阳山。
可这件事,她不确定能不能说。
倘若他拒不承认?又或是被她拆穿恼羞成怒,她又该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像崔四娘一样,自以为是拿捏了他,仗着自己与那副画像上的女子有几分相像,便敢来威胁他了?
适才亲眼目睹了要挟他的崔四娘是何下场,虞窈月是彻底怕了。
冷不丁瞧见桌脚露出来红斑斑的血迹,虞窈月有些心眩眼晕。
她好像在哪里瞧见过,不只是这一点猩红,是漫无边际的红,是一场声势浩劫的灾难。
清幽瘦竹接连成片的倒在地上,悠远钟声蓦地敲响,寒光剑影折晃,一个个熟悉的面庞从她眼前消失。
耳中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鸣叫声,虞窈月来不及开口,就瞧得眼前空茫稍纵即逝,身子一软止不住的往下倒。
幸得顾凛离她不远,当下伸手扶住她的腰,再一低头,就见她双目紧阖,彻底陷入晕厥。
只当是今日将人吓狠了,顾凛将人打横抱着,浓眉蹙起,快步流星地离了宝珍楼。
今夜赴宴,顾凛特意带了周廷,尽管摸不出他与史掌柜之间的关系。
可方才的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饶是半分动静也无,他便晓得自个这一步棋又走对了。
原想着等过几日再去市监司,可后来竟是在宫中长街上遇到曹市监,瞧他言语热切,与从前判若两人。
顾凛便大胆的做了个猜想,宝珍楼顺利过继一事,是有顾敛之插手其中。
等他故意不经意间提及此事,见曹市监果然默认,又再三拜谢,说那位新上任的史掌柜是个有本事的。
好几次市监司巡查的小吏登门,他既不弄虚作假,也不过于谄媚,事后不过是备上一桌上好的席面,亲自招呼着吃酒,便叫整个市监司巡查吏对他交口称赞。
困扰在心中的谜团总算得以解开,顾凛这才晓得顾敛之竟是与他在玩灯下黑。
这些事情若他不费心去查,他顾凛永远不会知道,宝珍楼背后的东家竟是他自个。
今日接二连三的变故,只怕周廷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还未挖出更深的东西,自是舍不得将人押入私牢受审。
在宫中埋下这么些暗棋,不是等闲时日就能做到的,顾敛之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何况自他当年在玉都观闯下大祸,这具身子的主导权,被他夺去了好些年,更不会有机会暗地谋事。
那么这些为他所用的线人,在宫中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南诏早已倾覆,即便留下的二三两遗民,也不成气候。
他顾敛之怎么说也与自个共用一个身份,既享亲王位分,荣宠加身,又有什么事值得他以身涉险?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顾凛脑袋乱糟糟的想了许多事。
周廷在前室驾车,冷汗淋漓,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不断加深。
如今的王爷不是他们的主子,身居十二律之首的黄钟齐生白也被他发现了身份,这会子离京被发配陇西。
那么下一个又该轮到谁了呢?是他还是夕照?
何况没了齐生白,又该如何与其余的十二律顺利取得联系?周廷彻底慌了神,便是疾驰奔来的高头大马也来不及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