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娘，我有些想母亲了。”
窗外仍旧暴雨如注，屋内仅燃着一盏油灯。昏暗之下，应无相的轮廓趋于缥缈，声音飘忽。
薛泫盈已然分辨不清，自己是如何同应无相共卧此地的了。
是从那一坛酒开始，还是从那道汩汩冒血的伤口？
她攥紧袖口，后脊绷得极紧，唯有死死抵着牙关：“……二郎，你我已然逾矩了。”
“盈娘，逾矩又有何妨呢？”
昏暗中，应无相犹同低咒般出声。
薛泫盈心头一震，之于这份回应始终难能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凝着应无相的双目。
“盈娘，外头正下着雨，”他压着声，徐徐贴近，“我若冒犯盈娘，盈娘是否会狠下心来，将应某赶出这处避雨之所呢？”
应无相的呼息灼热，此际已然密密麻麻地喷洒于薛泫盈颈下，连绵成一片难能忽视的炽烫。
他的话已然令她分辨不出是真是假，是捉弄或是将现的预兆？
不该是这样的——
“二郎，你……你有些糊涂了。”薛泫盈急声。
扣握着她小臂的厚掌，更犹同一只张开獠牙巨口的恶蛇，蛇信冰凉湿黏，令薛泫盈心中猛然间大乱。
“此时若换了旁人安卧在盈娘身侧，盈娘可会这般？若换了旁人唤你为盈娘，薛娘子可会坦然受之？盈娘已然为我破了数次例，缘何这次不应呢？”
遽然间，应无相撑起身，两臂支于薛泫盈身侧，两目紧锁着她惊怯的一张面容，眼中聚满直白的、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渴求。
缘何？
一串形同逼问般的言辞皆砸摔进薛泫盈心头，无可遏制地裂出猩红的缝隙。
即便她迟钝笨拙，却也听得出，应无相在引诱她背德。
甚至，两人正在行背德之实。
一段雪白的细颈缓缓抻直几分，薛泫盈扬起下颌，喉间紧涩。
她答不出，却又隐隐期许什么。
期许一场罪恶，能够随着暴雨一同坠跌破碎的罪恶，最后被晾干、抹去，了无痕迹。
薛泫盈同他四目相对之间，形同与心中那堵背阳的墙体相望。
那堵墙上满是难以抹去的笔墨——李家一族、礼教廉耻、为妻之德、不孕之身……
她不敢应。
“因为盈娘知道，若是我那夜未曾应下，盈娘兴许会死于夫婿之手；盈娘也知道，我从不为旁人破例，亦非善类，甚至惧我怕我，可盈娘仍选择同我这般的人勾缠在一处。”
“盈娘难道察觉不出衙门中的人瞧向你我二人时的目光吗？何等暧昧，何等道不清、说不明，兴许在背地里，你我早已是偷腥的男女，可盈娘未曾摊开明说过……
甚至，盈娘是否曾有一刻因与我熟稔，而感到过几分被优待、被高看一眼？李昌松那等货色可曾给过盈娘这般快意？或许……”
他俯下身，唇肉紧紧贴附于她颈下。
薛泫盈的身脊难能遏制地低颤起来。
“盈娘已然在期许着我会做些什么……因为盈娘未曾被真正抱在怀中过，而我也是。”
第23章 23·搬到一处
他的话音甫落，薄窗外电光大作，雷声轰响，窗体震颤。
薛泫盈恍然间抬起眼来，乌睫轻抖，两目盈满湿光，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上一世，她私以为此生再无交集的儿郎，此刻伏在她身旁，字字句句犹同尖针锐刺，轻易穿透她堆设了数年的防垒。
雨势如同有心淹没两人般，四壁窄屋，一座狭院，此刻犹如汪洋中一叶，被雨浪汹涛无穷无尽地翻滚着、颠荡着。
她只觉自个儿的神智也被这场雨尽数淹没、抽离，被抛进这场无穷尽的雨中。
四下默然之间，薛泫盈察觉唇间一凉。
是应无相。
她浑身竟体间骤然绷紧，连天地也顷刻间停云歇雨，仅仅察觉得到应无相的袖角蹭过她耳下，没在了她的发间。
如同一条诡媚至极的蛇，蜿蜒至深，誓要顺势绕住她脖颈，取她性命。
下一道雷声掷落之际，薛泫盈遽然坐起身来，纤瘦单薄至极的两臂将应无相推至一旁，难以控制地、竭尽全力地喘息。
昏暗之中，应无相只觑见薛泫盈细瘦鼻尖儿下的红唇张合着。
她说——
“二郎，我以你为近邻好友，并、并不曾存有一分的男女遐思。我知晓…，你周遭并无亲眷关照，亦未成亲生子，一时糊涂，我都晓、晓得……”
薛泫盈促着声，两眼聚满情急。
接着，她弱下声来：“应二郎，不日便是行刑之月……”
听及此处，应无相遽然抬起一截眼风，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何吕氏的郎君便要去了……何家姑娘无人照顾，何吕氏虽要守寡些时日，但终归需为孩子早做打算。她、她要我问你，可有意同她亲近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