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赵喜的头埋得更低了。“陛下,用盏茶歇歇吧。”
祁渊眼眸一睁,与先皇的混沌相反,这双眼似有洞察之力,又极尽阴寒。“你师傅死了。”
赵喜啊的一声,浑身一凉。
“他与李元节勾结。”祁渊懒懒解释了一句,又从他手中的托盘上慢慢端起茶盏,目光一寸寸划过赵喜的脸庞。“好奴才,一定只能给主子做事。一旦生了旁的心思,就该死。”
“奴才明白。”赵喜脊背一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喊道:“奴才此生只忠心于陛下,万死不敢背叛。”
久久的沉默之后,祁渊答了一句好。
赵喜这才松了一口气,垂头道:“陛下,贵妃娘娘派人来问,问您今夜可否要过去?娘娘说,您这些日子辛苦了,该好好歇一歇才是。”
祁渊的眼眸中似闪过了一丝温柔,语气也缓和下来道:“这两日还有很多事,今夜就算了。对了,你去开库房,挑一些觉得好看的首饰和绸缎,还有一些器具物件,送到云露宫去。之前娇枝受了不少委屈,该好好补偿补偿。”
“奴才遵旨。”看来这位贵妃娘娘很得陛下宠爱,以后可得上些心。赵喜暗想。
等到赵喜退出去的时候,陈宾恰好进了门。此刻他一袭丞相服制,比从前倒是多了些文雅。“太妃们可都搬到寿宁宫了?”
赵喜一怔,正不知如何回答,祁渊已启声道:“先生何必这么着急呢。”
“朝纲不稳,于大计无益。陛下雷霆之怒,不知斩杀了多少人的羽翼。如今必须加以安抚。充实后宫便是最好的法子。何况陛下如今尚无子息,妃嫔多些,亦是好事呀。所以,太妃们必须要尽快搬离,挪出地方来才行。”陈宾劝道。
“也罢。”祁渊不在意这些小事,随意摆摆手道:“传话,太妃搬离一事,让贵妃去办。后宫选秀嘛,让宫事府先拿个章程出来。”
“奴才领命。”赵喜躬身退下。
如此,御书房内只剩了陈宾与祁渊二人。这也是自从祁渊继位后,二人头一回私下相处。
“先生。”祁渊未曾开口便先带了笑意,那笑容如夏花怒绽,舒展之极。
“陛下。”陈宾亦是笑,笑得春风满面,老怀欣慰。“终于盼到今日了,还好,不算太晚,老朽总能再辅佐陛下些时日。”
“先生不知道,此刻朕有多畅快!”祁渊胸臆大开,声如鸣钟。
陈宾点点头喟叹道:“我怎么不知呢。旁人厌恶那些伪道长,无非是因为他们祸乱朝纲。陛下您却是因为与他们有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
“是啊,可这么多年,为了讨父皇的欢心,我不得不佯装与父皇志同道合的模样。可谁又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每晚,我都听见母妃指责我,埋怨我为何不能替她报仇,为何还要与她的仇人为伍!尤其是李元节重病,我不得不去照顾他的那段日子……我真恨不得杀了他!”祁渊微闭双眼,紧紧握拳道:“明明是他带来的人害得我母亲无处安葬!”
说到这,祁渊忽然狠狠看向陈宾道:“先生为何不允我杀了他!”
陈宾并无惊慌,反而无奈道:“李元节毕竟身居相位多年,虽然罪不容诛,但法外也要开恩。一则,还有一些朝政之事要与他商榷明白。二则,他手底下毕竟也有些学生。杀他自是容易的,但不能操之过急,以免有些人狗急跳墙。”
“若无先生求情,他早就死一百次了。”祁渊哼了一声道。“捏造凤命,诓骗天子,只这一条罪过,就够他满门抄斩的了。”
“陛下万万不可。那王妃……不,那李知意可也在其列。”陈宾大恸道。
“先生倒是心软。”祁渊嗤笑道:“你可知道,朕被迫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还要整日与她虚以为蛇,连从小一起伴我长大的娇枝都要撵出府去,真真是心累极了。对了,那一日先生你可瞧见了?朕告知李知意,朕已与她和离时,她那惊慌失措的神情。哈哈哈哈,朕此刻想起来,还觉得畅快!她罪该如此,一个与她父亲狼狈为奸的虚伪女子,朕不要她的命,已是法外开恩了。”
“其实王妃待您也算不错……”陈宾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道。
“不错?她那是为了她自己的前程,为了皇后的宝座。”祁渊满脸不屑道:“若此刻朕是祁钰,是祁衡,只怕她早就收拾铺盖走人了吧。哼,朕就要让她看看,朕是登基了,可与她毫无干系。朕还要故意羞辱她,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前逼走的娇枝成为了贵妃,而她成为了庶人,只配永远羡慕娇枝,羡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