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可是有事?”他抻抻衣袖坐下,眉宇高华,气度中有种说不出的矜贵和疏离。
祁钰不紧不慢地一撂外袍坐下来,摆摆手屏退小丫鬟,这才开口道:“我一直想问你,永德和永明二位道长到底去了哪里?”
“被我杀了。”祁渊毫不犹豫回答。
瞧着祁钰明显瞠目结舌的模样,祁渊朗声大笑,哈哈道:“五弟开玩笑呢,三哥。父皇最是敬重道长,我又怎会做出不忠不孝之事呢。”
祁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眼底竟有几分颓唐之气。“我终究是看不穿你了。可我后来也想了想,那永德道长对龙血的索求是不会改变的。而你的身子又没半点损伤,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杀了他。”
“我没有。”祁渊摇头,雾黑眼底一片深邃,让人难以捉摸。
“有没有也不重要了。”祁钰收回试探的眼神,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长呵一声道:“我时常想,你我怎么就变成今天这般针锋相对的局面了呢。想当年,你一口一个三哥,叫得多亲热。我对你,亦是比对他们都强得多。”
“比如呢?”祁渊淡淡一哂,“叫我穿您剩下的衣裳,长袜?您做不完的功课都交给我?”
“所以你一直都很聪明,从来都不是我们所看见的那幅天生纯良的模样,对吧。”
“皇室里头,没有天生纯良的人吧。”祁渊避而不答。
“今日你是怎么了?竟然肯跟我说实话了?平时不都装得一幅兄友弟恭的模样吗?”祁钰嘲讽道。
“大约是听了一曲祝君寿,感慨颇多罢了。”祁渊一笑,悠然自若地端起手边茶盏,以口轻轻吹动上面的几根茶叶。“所以,三哥叫我来,到底是什么事?”
“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祁钰忽然笑得不怀好意。“小五,你可知道前头在做什么?”
祁渊心头一慌,撂下手中有些烫手的茶盏,侧耳听了片刻道:“礼官唱喏,大约该是送贺礼的时辰了。”
“不错。”祁钰点点头,站起身,居高临下道:“其实你我最大的差别,就是我有一个身为皇后的母亲。”
“五弟啊。”他拍了拍祁渊的肩膀,爽朗道:“旁人的贺礼都是早半个月就送到了。可你呢?一刻钟之前,你派人送来了给陛下的贺礼,又派了四个亲信把守。半刻钟之前,母后派人去取贺礼,你的亲信又随奴才一道护送。啧啧,你也算是尽心防备了。可惜啊,母后派去的奴才是舅父找来的天生贼手,伸手一摸就已探知你的贺礼是亲手雕刻的玉拂尘。于是……”
“你把我的贺礼如何了?”祁渊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再没了饮茶的心思,腾得一下子站起来。
“现在你知道我的心情了?”祁钰鼻翼微张,冷声道:“这几回因为你,我吃了多少亏。一报还一报,也总该我还击一次了吧。五弟,你也知道,父皇最在意这些贺礼了,所以,你猜猜,若是父皇瞧见你精心雕刻的玉拂尘上有一根拂须断裂,他会作何敢想?”
“你拿父皇的寿辰作筏子,也不怕气坏了父皇吗?”祁渊语出威胁道。
祁钰眼看着祁渊分明已经气得指尖微颤却还强装镇定,便知道是毫无防备,不由得大为得意道:“你要知道,气坏父皇的是五弟你,可不是兄长我哦。兄长我的贺礼是各地报上来的十一处祥瑞,一会儿会由各级官员呈送,你现在想什么破坏的法子也是来不及的。”
“果然是我的好三哥。”
“现在知道我是你三哥了?”祁钰摸了摸鼻子笑笑。“好了,看在弟妹的份上,三哥会替你求求情的。”
“你……”祁渊喉头一噎,连气息有些都喘不匀。
“不如求求我?或许我能心软。”祁钰想拍拍祁渊的肩膀,可他比自己略高一些,这个动作很别扭,他只好替他正了正那件苍紫色织金锦袍的衣领。
“三哥……咱们从小也是……”
果然,祁渊艰难地开了口。
可惜,祁钰立刻抬胳膊打断了他的话。“别,求我也没用,不过是想看看你记不记得自己从前卑躬屈膝的样子罢了。如今看来,你这张脸皮,还真是厚的很。”
说罢,祁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同情地看了祁渊一眼,“走吧,还耽搁什么呢?现下贺礼都由父皇跟前的奴才看管着,还能拿回来是怎么着?”
礼部的唱词通常很长。二人走回大殿的时候,礼部侍郎恰好念完了最后一个字。接着,便该是众人献礼的时辰了。能在大殿上献礼的人其实并不多,通常先是皇帝子女,接着便是后宫妃嫔,最后便是兄弟叔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