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一笑,李玉澈一时竟看呆了。他活了这小半辈子,真是从未见过这样娇媚又清新的女子。这一刻,他忽然就理解了史书中的周幽王。自然,她又不是空有美貌的人,他认识她日子不长,却从张贵口中听说过不少故事。她实在,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女子。
他的目光这样灼热,李知意不由得稍稍垂眸。敛然间,雅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好半晌,李玉澈的指尖从通红变得微白。他这才轻轻开口,问道:“契书已然立好,娘子按过手印就成了。”
李知意颔首,葱尖似的手指从袖口里伸出来,轻轻在红色印泥上一点。抬手,她又把食指按向桌案上那张写满墨香的契书。
那是李玉澈的字,隽永而明快。她的手指就那样压在他的字上。浓烈的墨香与女子的馨香杂糅在一起,像是红袖在侧,为夜读的公子秉烛。
李玉澈的心跳得厉害,一下又一下。随着心跳愈烈,他原本皂白的肌肤也渐渐染上一层又一层微醺般的红。
直到她的手指从契书上移开,他才收回视线,又轻轻将一个长长的瓷盘推到她的眼前。瓷盘里放着的,是一块刚刚润湿的手帕。
显然,这东西也不可能是店小二准备的。李知意取了手帕轻轻擦拭指腹,光洁柔软的触感传来,唇畔的梨涡隐隐浮现。
“好了,这下我总算住得安稳了。”李玉澈笑盈盈地将契书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在她的指印旁边按下食指。两枚鲜红的指印距离不过寸余,瞧上去十分相配。
两张一模一样的契书重叠在一起,李玉澈慢慢捻开,扣.抠.群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李知意。另一份则轻轻对折,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自己的袖口。
“荷园住的还好吗?”李知意轻声问。
“此刻还不觉得什么,只盼着夏日来,定然有不俗之景。”
“是啊,如今已是冬天,想看花自然是不可能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冬日之花,虽然不比村日春日绚烂,倒也别有清姿。”
二人一来一往谈着天,说话间桌案上的膳食也用了大半。李知意抬眸见阳光渐渐热烈,便惦记着去隔壁买首饰的小竹会等得无聊,于是便道了告辞。
“马车想必也该回来了,我随娘子去瞧瞧吧。”李玉澈随在她身后,拉开不近不远的距离。
走出门来,只见小竹已经站在门口,正左手搓着右手,时不时还冲着手心呵呵气。
李知意见了忍不住蹙眉心疼。“天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小竹嘿嘿笑着摇头,冰冷的手指拉了李知意的手道:“姑娘别说了,快上车吧。”
“你先上,手都冻坏了。”李知意将小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用温热的手轻轻摩挲。
“姑娘先上马车,我才能上马车。”一向不拘小节的小竹今日似乎格外执拗。李知意无奈,只好抬眸去寻马车。
惊喜便在这一瞬出现。那是彭长源之前替李知意费尽心思打造的马车,华丽又宽敞。上面的车帘有两层,一层是遮光的齐整锦缎,一层是朦胧的月白轻纱,轻纱后又有一片清透细密的水晶珠帘。这些布置在往日看起来都是精美的,可此刻却显得十分逊色。因为马车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完全被鲜花包围了。
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总之整个马车都开着大朵大朵的花,晏紫,淡绿,鹅黄,浅白…这些颜色被一瓣瓣雪花点缀着,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姑娘再看。”小竹伸出手掀开轿帘,原来往日红漆木塑的车厢,此刻也全然变了模样。从脚边的一朵淡粉牡丹开始,再到近处的芍药百合水仙,远处的玫瑰玉兰桂花…除了铺着鹅羽软垫的座位外,此刻每一处都已被鲜花填满。她们彼此挤挤压压,争先斗艳,共同成就了一片绚丽花海。
仿佛置身于夏日花池,鼻腔里全是甜醉的气息。李知意此刻早已呆住了。看惯了秋日的萧瑟,看久了初冬的凛冽,看过了大片的白,此刻这五颜六色的花海便显得弥足珍贵。仿佛是世界所有生机汇集在此,那种饱满与恣意,让人久久移不开眼。
李玉澈仙乐般的声音适时在耳畔响起,轻柔如玉碎。“这份贺礼,是玉澈送娘子的生辰礼物。虽是不贵重,却是一片心意。”
其实说不贵重也是谦辞。冬日里的鲜花何等难买,不比绸缎首饰便宜。最要紧的是眼前的鲜花颜色和谐,精致贵气,显然是精挑细选而来,并非让小厮随意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