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意咬咬唇,好奇地将纸拿了出来,摊平。
纸上写的,是购船的契书, 契书上购船之人的名字是小竹与山兰。
也就是说,小竹和山兰送了她一艘船, 一艘可以去往各处的广船。
“我和山兰姐姐攒了些银子, 给姑娘买了这艘船。姑娘啊,这是我和山兰姐姐送你的一条退路。”小竹笑得一团喜气,美滋滋说道。
“一条……退路?”李知意的脸上写满疑惑。
“是啊。一条退路。”小竹握了李知意的手, 认认真真道:“姑娘, 我和山兰姐姐聊过了。我想, 我原谅皇帝了。因为他救了姑娘的命,所以我不再生他的气了。”
山兰接过她的话, 温和道:“所以, 小竹不再生皇帝的气, 娘子也就不用再背负小竹的怨气了。从此以后,我和小竹接受娘子的每一个决定, 也支持娘子的每一个决定。”
小竹看着李知意仍然有些迷惑不解的神情,笑了笑,直接了当道:“就是说,往后姑娘不用因为考虑我的感受,而不与陛下往来了。当然了,若是姑娘压根就不想与他往来,或者是想与旁的什么公子往来,都好。总之,姑娘,做您自己的决定吧。想回头就回头,想往前走就往前去。”
说着,她拍了拍小几上的那张纸道:“这是我和山兰姐姐跟姑娘的退路。若有一日,姑娘不想与那人在一起了,就坐上这艘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姑娘,这艘船是我和山兰姐姐名下的,是我们的私产,不是您的嫁妆,谁都动不得。所以,你永远可以拥有这艘船。”
“而且,我和小竹也会在这艘船上,只要你需要。”山兰握住了小竹和李知意的手。三只温热的手交叠在一起,温度一点点传递到身上的每个角落。
“还有。”山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看着李知意道:“若是娘子不想要孩子,往后这孩子就是娘子的义女。我们,就是永远的一家人。”
是很简单的话,却也是很窝心的话。李知意听着听着,泪珠便在眼圈里打晃了。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原来你的所有心事,即便不说出来,可你的家人一样会懂。
“这是我们共同的船。”每个人都会因为彼此而拥有退路。她们,互相是对方的退路。
小竹和山兰对视一眼,笑盈盈地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彼此的手上。
劝了山兰赶紧去休息,小竹替李知意铺好了被子。是小竹亲自选的锦被,连年有余的纹样,蜀锦铁锈红的艳色,衿里则是奶白色。就连里面的棉花也是精挑细选的,又请山兰的母亲一块一块絮进去,比外面卖得暖和多了。
小竹将被子抖得松松软软,又笑盈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两盏温热的牛乳茶,与李知意一人一杯捧了,这才慢慢说起话来。
“本以为玉澈公子会买燕园的,不想最后竟看中了荷园。”小竹轻轻嘀咕着。
提起李玉澈,李知意的唇畔淡淡浮了一抹笑。她总觉得他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举一动优雅得简直不真实。她注意过,他的鞋尖都是半点不沾土的,显然是个很力求完美的人。
“荷园也好。看花采藕都是乐事。他是南来的人,自然喜欢。”李知意轻声回应着。
小竹慢慢抿了一口牛乳茶,奶沫子挂在唇畔,被李知意随手拿帕子抹了也不在意。“那么姑娘,你们今日说什么了?炙肉吃得可还好?”
“炙肉是很好吃的,那是李家炙肉呀,咱们之前去的时候,你嫌人家的芝麻酱汁油腻,如今我吃着清淡了不少,大约是改过了。配上热辣辣的黄牛肉,的确好吃。至于说什么了,左不过是契书的事,我吃得高兴,倒也没仔细记着。”李知意笑吟吟回道。
“他没惹姑娘不高兴就成。”小竹放了心,又笑道:“不过瞧着那么个好脾气的人,大约也不会惹姑娘生气的。”
“写个契书而已,哪来的气可生呢?”李知意早卸了簪环,此刻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落,愈发衬得肌肤如雪,脖颈纤细奶白。
“因是买卖合同,这园子又卖得价钱不低,所以张贵说今日的契书是呈给府衙留存的。等过两日府衙备了底之后,你们还要再写一份呢。”
李知意已然生了些困意,早把牛乳茶搁在了一边,正闭着眼睛斜靠在迎枕上犯懒。此刻听见这话,便柔柔又回了一句。“那也不妨事,左右山兰生产之前我们都不走了,择日再写便是了。”
“好,姑娘早些睡吧。”小竹将杯中的牛乳茶一饮而尽,又用小勺子刮了下头的奶皮子来吃。待吃得一干二净,李知意已小猫似的钻入锦被里。她笑着替她窝了窝被角,便也自去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