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有什么要紧的。为了给我们姑娘出头，我早就不要命了。”小竹白了他一眼，仍要往里走。高酿举着未出鞘的刀拦了一下，但动作极轻，似乎怕伤着人一般，小竹一推便推到了一边。
旁边，高酿的长兄瞥了一眼，十分看不过去。
“让她进来。”房间内忽然传来祁渊虚弱的声音，高酿顿时为之一震，随即满眼惊喜。陛下竟然醒了？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心里也松快不少。
小竹端着药进了门。门外院内，高酿的长兄脸色难看地开了口。“你就这么护着皇帝么。刚才那一下，你是在拦蚊子吗？”
“我伤没好呢。”高酿轻咳两声回答着，顺带瞥了一眼小竹的背影。
而后，在没人留意处，他的耳根红了一片。
这个气呼呼的圆脸小姑娘，好可爱哦。
第73章
小竹一阵风似的从院子往里走, 恰好遇上了刚出门的三四位太医。那几位太医各自用袖口擦着汗水，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当中一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总算是把人救回来了。这刚看见陛下的时候，我还以为……那么重的伤……”
摇头道：“是啊, 从医数十年，还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陛下能活下来, 真是殊为不易。这几日你我昼夜伺候，有好几次我都觉得陛下缓不过来了。还好啊, 陛下总算意志刚强。”
“听他们说起那日的经历，按理说, 陛下在受了鞭伤和刀伤之后就该晕厥不起了。真不知是怎么做到还诛杀了那么多逆党的。”
当中年岁最大的老者叹了一口气道：“所谓强弩之末，却也有一射之能。陛下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如回光返照一般，才会如此神武。你们没见那日陛下回来时, 整个人如同死尸，脉搏也微乎其微。这便是彻底耗去了所有气血才会如此。瞧着吧, 没个三五年, 陛下的身子是无法大好的。”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步伐也渐渐远了。
放在驻足停留了片刻的小竹摇摇头, 照旧掀开门帘进了正室。果然, 她瞧见的是榻上根本动弹不得的祁渊。他浑身上下几乎处处都被包扎着, 脸色惨白，嘴唇紧抿。
小竹依礼问了安, 原本怨气十足的神情好了一些, 又忍不住嘀咕道：“还好我们姑娘没受伤, 要不然可怎么养得好呢。唉。”
“我不会让她受伤的。”祁渊淡淡瞥了小竹一眼，缓慢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小竹没吭声。
祁渊却轻轻笑了笑, 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虽无光泽，却依然清逸出尘。“有你在她身边，我很高兴。所以，栖凤山的事，你都听说了？”
小竹点了点头，慢慢道：“虽然心里埋怨陛下，但还是要谢谢陛下，你救了我们姑娘的性命。”
提起李知意，祁渊的视线柔和了许多。他的嘴唇翕动，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看向小竹道：“我跟知意说了对不起。但，也欠你一声对不起。”
这句话，让小竹太吃惊了。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冒犯天威，因为不愿意让姑娘受欺负。她不在乎死不死的，只要替姑娘出了气就行了。她也知道，祁渊一直厌烦自己，甚至想要自己的命。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听见祁渊说一句对不起。他毕竟是堂堂的天子啊。
在小竹有些发懵的神情里，祁渊一点点说出接下来的话。“当初为了找医士给她治病，你不惜身淋冷水，这是我的过错。我几次让她难过，唯有你还能替她解解忧愁，这也是我的过错。所以小竹，有你陪着她，是我的幸事。哪怕，这件事在你看来，与我并没什么关系。”
好半晌，小竹苦笑着摇头。“能听见陛下说出这番话真是不容易。要是陛下早有这样的念头，大约姑娘如今还是您的皇后吧。”
“是啊。你这句话，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祁渊沉沉地闭上了微红的双眼。
“一会我会找人服侍您喝药的。”小竹再次问了一礼，转身便退了出去。待走到门口，她又忍不住回头道了一句。“因为陛下救了姑娘的命，所以小竹不生陛下的气了，小竹接受陛下的道歉。”
能得到这句话，祁渊的脸色稍稍松弛了一些。但他到底还不知李知意的心意。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只是在陈宾来的时候过来看了自己一眼。
他知道，他永远不能奢求她的原谅。他只是希望李知意至少能让自己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守护着她而已。
在这样忐忑而思念的日子里，祁渊渐渐在燕园度过了六个月的时光。前三个月，他根本动弹不得，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让高酿去看李知意在做什么。可惜高酿去了几次都被小竹赶了回来。第四个月，他总算能慢慢下床踱步了，便花了大半日的功夫去了李知意的院子。而后，他很遗憾地被告知，李知意早已搬出了燕园，换了另一处更加宽敞精致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