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不会流血,此刻祁渊的身上却是刀刀见血。胸前的刀伤混着鞭伤,早已看不出肌肉的模样。
“不……不……别再划了,别再划了。”李知意泪眼模糊地护在了祁渊的身前。她的双手捧住祁渊棱角鲜明的脸,带着哭腔对他说道:“祁渊,我可以留在这的。你把我留在这吧……”
眼前金尊玉贵的男子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如此无力,以至于李知意以为那是她的幻觉。下一刻,他轻柔虚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不可能让你留下……我这辈子……我祁渊这一世,不会再对不起你半点……哪怕,只是在言语上,我也不会再对不起你。我一次都不会伤害你,哪怕是用我的命,来换!”
他说得如此认真,他深深的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她的脸。
李知意的泪扑簌落下,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她真的,不想再让他受伤了。他做的,已经足够了。哪怕他可恨,哪怕他欠了自己许多,但实在不该用这种方式来偿还。
“六弟,放了她……”祁渊的语气沉重,带着压迫之感。
似乎一切都已经被决定了。
望着紧紧护在祁渊身前的李知意,祁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好失望啊,五哥。你还真是个情种啊,连帝位都可以不要了?连性命都可以不在乎了?”
祁渊没有回答他,他身上的道道伤口已是最好的回答。
祁颐抬起手,借着旁边男子的力,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后拄起了梨木双拐,一步步挪到李知意和祁渊的身边。
“可惜啊,真是可惜啊。”祁颐皮笑肉不笑说道。
祁渊略带不解地抬起头。
祁颐的下巴点了点李知意,神色忽然遗憾又怅然。“五哥你知道吗,我不会杀她的。所以,即便她真的留下,我也会让她过人上人的日子,不会委屈她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幽幽干笑了一声,自问自答道:“我和兄弟们囚居在这栖凤山,靠的是母妃为我留下的财宝,也靠杀虎猎豹。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人。我们这些人,一旦病了,伤了,连医馆都不敢去,只怕被人认出来送到官府。可总要看病的吧,总要疗伤的吧。”
祁颐深深地看了李知意一眼,眼底不无欣赏道:“我们的伤病都是在广济堂看的。那里人多,伙计顾不上查问身份,只专心给人疗伤看诊。我这群兄弟们不知道,可我知道,那广济堂是她开的,是我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嫂开的。你说,我又怎么会杀她呢?别说你了,只怕把她送来的三嫂,也未必知道这一点吧。”
“是,你们或许是觉得我疯了。”祁颐冷笑,混不在意。“可冤有头债有主啊,我恨的是祁嘉耀,恨的是继承了他帝位的人。我不恨别人。否则,你以为你这皇帝能做得太平?周围的百姓早被我杀个遍了吧。”
“好了。事情就到这里吧。”祁颐似乎有些疲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六爷。”狗头军师蹙眉望向祁渊。
祁颐恹恹摆手,不屑道:“看不出来吗?伤这么重,活不了多久了。你们把他丢到官道上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至于我的小嫂子嘛。”祁颐鲜红如信子的舌头伸出来,在嘴唇上浅浅抿了半圈,狞笑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们整个栖凤山的救命恩人,当然要跟着我们一块走了。”
“所以,我的小嫂子呀。”祁颐目光癫狂地看向李知意,用过分温柔的语气问道:“你说说看,你想去哪里呢?唔,留下肯定是不成了。三哥和五哥如今都知道我在这了,你想想看吧,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可好?”
纵然祁颐做出的决定不可谓不荒谬,但栖凤山的这些人还是照做了。他们松开了祁渊手脚上的镣铐,祁渊立刻如泄力一般向地面跪去。李知意想拉住他,可惜他的身子太过沉重,她反而与他一道跌落在了泥地上。
如同沼泽里开出的一朵芙蓉花,祁渊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抹开鬓边的碎发。“我不会丢下你的。”他虚弱而无力地说着,目色深深。
李知意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眼泪如断线珍珠。“你可以走的,他们说了放你走的。”
“听我说。”祁渊满眼爱怜地看着眼前的她。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曾经爱过他的女人。他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辱她一次。包括自己。
“听我……说……”祁渊干裂的嘴唇无力翕动,勉勉强强地抬起胳膊,将手指竖在她软嫩的唇上。“李知意,我知道,从小到大,你没受过任何委屈。你这辈子所有的苦,全是因我而起。所以,让我再最后跟你道一次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