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风寒好了?”祁渊双手抱拳,冷冷地在旁看着小竹。在他身后,高酿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李知意心头一慌,赶紧上前去拉扯小竹。
可一睁眼,她看见的却是四四方方的轿厢,还有被封得死死的窗户。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
外面传来了两个男子低沉而谨慎的议论声。
“人在马车里了,二哥,那边可有人接应咱们?”
“自然有,东家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这件事你办得极好,回头我跟东家说,一定让你去府上做个管事,也省得你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了。”
“办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实在是心惊胆战。二哥,下回你还是换个人吧。至于管事嘛,我也不是那块料,还不如给些银子来得痛快。”
“好,你放心。我会跟东家多要些银子赏你的。”
“二哥,你确定这马车里的姑娘是害过东家的人吗?我怎么觉得她是个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掳她上马车的时候,她正在给她的丫鬟买生辰礼物……二哥,我还没见过谁家的主子能亲自出门去给小丫鬟买个礼物呢。这样的人,能坏哪去啊。”
被唤作二哥的人显然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行了,就这么一回,也没有下回了,别想那么多了。等拿了银子,我带你去花红院好好逛逛。”
“好吧。”那人叹了一口气,一鞭子抽在了马背上。“驾,驾。”
马车瞬间加快了速度,手脚都被束缚住的李知意在里面被晃得左右摇摆。她只好将后背紧紧贴在轿厢上,又用脚抵住对面,才勉强能稳住身体。
而后,冰冷滑腻的手指彼此交摩间,她整个人都被畏惧和紧张湮没了。
第69章
不知过了多久, 李知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难以控制地向后滑去。这大约是条上山的路吧,她暗自想。这个念头才刚在脑海中滑过,她便瞧见乌黑的轿帘猛地被掀开, 一阵强光照进来,晃得她视线都模糊了。
而后, 她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气,顿时觉得头脑昏沉起来。再之后, 便是久久的黑暗与无边的梦境。梦里,她听见不少男子粗重雄浑的叫嚷声, 听见木板上剁肉的声音,听见瓷碗落地碎裂的声音,还有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睁开眼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是湿的, 旁边的男子手里握着不知从何处舀来的半瓢清水。显然,另外的半瓢都在她的身上了。幸而今日她穿的是不显身形的对襟上衣配百褶裙, 瞧上去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李知意勉强睁开眼, 只见房内高挑宽敞,处处烛火高照。正中间的座椅上随意地搭着一张威武的虎皮,身后是寒铁铸成的牛角豹眼人面像, 可谓凶神恶煞。不远处, 还有一个黑乎乎的火炉, 里面似乎胡乱丢着一堆……若是李知意没看错的话,似乎是一堆白骨。
这样的场面对从小到大都生在金玉堆里的她来说, 简直是只有在话本子中才能瞧见的场景。地上没有往日平整光滑大理石, 只有一块块粗陋不平的砖石, 这些砖石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每一块都被踩得乌漆嘛黑。此刻, 她的裙裾就散在这不知累了多少泥垢的地面上,蜷曲而污秽。
如同跌落悬崖深处的人,如同落入魔窟的仙子,李知意的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寒。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栗着,眼眸中充满了恐惧,硕大的泪珠从眼尾滑过,如宝石坠在衣裙上。
她并不知晓,灰暗朴素的山寨衬得她的容貌比往日更美了。一双沁水双眸里盈盈的恐惧更让她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在美艳之余,多了几分让人心痒难耐的欲望。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李知意的身上,很难移开。他们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更从未见过这样清透纯洁的眼眸。
李知意亦同样在打量着他们。只见这些人或是粗壮的胳膊上一道斜长刀疤,或是生得满脸络腮胡,亦或是眉毛恣飞,眼如点漆,总之每一个看上去都能直接把人的胳膊拧成两截。
最可怕的,是当中坐着的那个男子。他似乎腿有重伤,整个人几乎深陷在椅子中,只有上半身能动弹。可这无碍众人对他的畏惧,所有人都距离他半丈有余。离他越近的地方,那些人的脸色越恭谨。
他的眼神是最令李知意畏惧的。那双眼充满了玩味和轻蔑,又仿佛藏着泼天的秘密,晦晦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