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说着,那边的山兰已拿帕子掩住口鼻,眉心也紧紧皱起。
李知意一边替山兰顺了顺后背,一边赶紧笑着拦道:“可不能吃那么油腻的了,本来就在船上。依我看,一道“煿金”,一道“煮玉”,最合适不过了。”
“煿金”和“煮玉”是最简单的两道菜。煿金,煿即是炸。是以水加面,再放入酱油、滴醋和椒粉搅拌,而后用这种调好的面糊包裹住竹笋,置入油锅中炸至金黄色。如此,笋的鲜嫩与面糊的椒香结合,吃起来清新甘脆,十分爽口。
另一道煮玉,是将白皙的笋切成薄片,然后和白米一道煮成软烂的粥,只取其清新鲜嫩的口感,吃起来软糯香甜,味道极好。
山兰收拾好菜粥去与彭长源一道用,小竹则与李知意一道一边吃,一边商量着回程的计划。这一回,她们都想清清静静的,所以特意绕了远路回祁京城。而回去之后,她们也不打算再住在原来的丞相府了,左右房舍买了那么多,她们打算挑一处并未租赁出去的住下来。
两个人商量的差不多了,小竹慢慢嚼着口中煮得软烂的粥,忽然轻声开了口。“听说皇帝受了很重的伤……”
“我不会回头的呀。”不等小竹的话说完,李知意便给出了答案。“他受伤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百姓。我担心也不是为了他,也是因为百姓。而且……还有一层私心是,他若坐稳帝位,至少父亲不会有事。可若换了旁人,大约是容不得父亲的。毕竟当初父亲得罪了不少皇子。所以,昨夜的担忧不假,但与咱们的日子不挨着。”
说话间抬眸,李知意把碟子里的最后一块煿金嫁给小竹,语气清浅却认真道:“还有就是……当初你受过的苦,我是不会忘的。”
“我才没受苦呢。”小竹撇撇嘴,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动容,却故作不在意道:“当初在丞相府也好,潜邸也好,大伙都知道姑娘疼我,谁敢给我气受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再畜生,也是皇上啊,咱们光躲是没用的。”小竹说着话,摸了摸李知意的粥碗,见并不凉,这才继续吃饭。
旁边的船老大正好路过听了一耳朵,不由得吓得心惊肉跳。这位小姑娘是骂当今的皇上是畜生么?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脖颈,赶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把山兰平安送回去就好,咱们在祁京城也待不了多久的。”李知意并不太担心自己的未来。毕竟,她手里有着足够的银子。
是在很久之后,李知意才发觉,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过去的。
回到祁京城之后,她们去了张贵事先帮她们买下的一处新府邸。这处府邸处在闹市的边界处,门前来往的人不多不少,既不过分冷清,也不会太过吵闹。又因山兰与彭长源已一道回了她母亲家中养胎,所以此刻只有李知意和小竹二人。
这处府邸唤作燕园,离远便能看见它的白墙青檐,十分雅致好看。燕园对面,是一处旌旗招摇的大酒楼,此刻正是午时,所以用膳的人不少。
马夫帮忙,拖着二人的大箱子正要往里搬的功夫,二人才发觉对面的酒楼将用过的一大盆脏盘子摆在了自家的墙下面。旁边还有两三桶清水,地上还有一摊油渍和烂菜叶。很显然,这处酒楼是把燕园的墙角当成了洗菜的地儿。
“回头我们找人收拾出来。”小竹怕李知意嫌脏,递过一块帕子让她掩住口鼻,轻声说着。
还没等李知意点头呢,对面的酒楼便跑出一个左肩膀上搭着半旧抹布的小伙计,冲着三人指指点点道:“哎哎哎,摆摊的,别往我们这摆啊,那空地一会我们还得刷盘子用呢。”
摆摊?小竹和李知意左右瞧了一瞧,才发觉原来小伙计是把她们当成了摆摊的。
李知意不在意地摇摇头,冲着小竹道:“别理他,咱们开门吧。”
“呀,钥匙在箱子里呢。”小竹一吐舌头,赶紧掀开箱子翻找起来。她这么一找,似乎对面更误会了,这回出来的不再是小伙计,而是肥头大耳的掌柜。“怎么回事,没听见是怎么着?要摆摊,去隔壁巷子摆去。这地界是我们刷盘子用的,可不是给你们这种人摆摊用的。”
“这地方,不归你们酒楼吧。”那马夫忍不住道。
“归,怎么不归。你们瞧啊,这燕园,就是我们东家前年和这酒楼一块买下来的。所以啊,这燕园门口的地自然也是我们东家的。”掌柜赵五双手抱肘,咯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