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黄交加的菜团子既有面食的甜软,又有菜蔬的清香。咬上一口,口感劲道又滋味鲜美,实在是让人齿颊留香。
趁着白氏不注意,小竹拉着李知意,一脸坏笑问道:“姑娘觉得,是菜团子好吃,还是拨霞供好吃?”
彼时的李知意正望着船头发怔。在那里,白氏举着一个菜团子正送进自家丈夫的嘴里。正转动风帆的船老大一边笑眯眯地咬了一大口,一边忙里偷闲地拿袖口替白氏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虎牙丫头在旁,一脸乖巧地举着一杯酽酽的茶水。
“姑娘,我问你话呢,不许装听不见。”小竹噘起嘴撒娇。“快说,菜团子好吃,还是拨霞供好吃?”
李知意垂眸,目光掠过难以穷源竟委的无边江水,望了望手中温热的菜团,轻轻一语。“在这白浪奔涌的江上,人心都飘飘忽忽的,自然是这锅气十足的菜团子更好吃一些呀。”
小竹闻言垂头望了望手里最大的一个菜团,抿唇点了点头。“那我给山兰姐姐多留一个吧。她晕着船,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说来也奇怪,出门之前,她说她从不晕船的。”李知意眼含担忧说着。“这一路还很长啊,一直晕船可怎么好呢。”
在李知意轻轻的喟叹里,在小竹整日对美食的沉溺里,广船已在不知不觉间入了蜀州。
一番大好山河,处处醉人美景。几人很快适应了蜀州这片地界,过得如鱼得水。
再放眼祁京城。
这一日春光明媚,祁渊第一次去了迎春宫。赵喜一度以为皇帝是惦记贵人苏婉,可到了那才发觉,他奔向的是迎春宫的正殿,而非苏婉所居的东侧殿。
迎春宫的正殿,是李知意住过的地方。这里的宫人十分勤勉,虽然正殿无人居住,却也洒扫得十分干净。只是干净归干净,这里的布置实在有些简陋。床榻是最寻常的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桌案上的物件也只是缠枝莲花瓷瓶和一对河阳蜡烛。
见到这样的情景,他心思一沉。她就是在这样的一间宫室里,苦苦等了自己一个月吗?他无法想象彼时的她是什么心情。她是如何在漆黑的夜晚点燃着一对蜡烛的,她可曾往这莲花瓷瓶里插过什么花?这架子床的床幔粗陋无法避光,她是不是连安枕都做不到?
想她从前在丞相府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如今却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又没跟自己抱怨一句。
当时的他正享受着万人敬仰,却将这世上待他最好的李知意置入寒天苦地。
也怪不得她会恨,会怨,会无法原谅。
祁渊呆呆地坐在玫瑰椅上,一颗心被深深的懊悔填满。他当时哪怕向她解释两句也好啊。
是啊,赵喜说得对。自己不留她是对的,因为留得住她的人,却也未必留得住她的心。何况自己今日承受这思念与痛苦,亦是活该。
思绪沉沉间,外面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陛下,夜深了,臣妾亲手做了一碗羹汤给您。您喝了,就在这迎春宫安歇吧。”
祁渊未宠幸过任何一位妃嫔,自然也记不得这声音。好在赵喜很快进门给了解释。“陛下,苏贵人在外头。”
是了,后宫还住着不少妃嫔。这些人,早晚也要想法子送出宫去。祁渊不免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当初怎么就给自己挖了这么多的坑呢。
出了门,果然见一位姿容清丽的少女身穿烟粉收腰宫装跪在地上,肩膀处的锦缎被她巧妙地换成了半透的细纱,因此瞧上去从锁骨到脖颈,全都清晰可见。
瞧见祁渊出门,苏婉含情望了一眼。不想这一眼,她竟真的有几分动心。她从前只听人说过新帝生得英姿伟岸,眼若瑞凤,面若游仙,但却从未见过。
可此刻,她才知世人的话不仅不假,反而是低估了他的容貌。他站在那,便如话本里最英俊翩然的公子,又像是史册里最骁勇善战的英雄。
苏婉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发软。贝齿轻轻咬了咬唇,她端着手里的羹汤慢慢上前:“陛下,臣妾亲手给您做了珍珠豆腐羹,您尝尝可好?”
白嫩嫩的豆花与切得细碎均匀的海参相撞,勾出鲜香气息。可祁渊只淡淡地扫了那汤羹一眼,便脚步不停地离了迎春宫。
甚至,苏婉觉得,她好像还听见了一丝若隐若无的嘲笑声。
当着迎春宫所有宫人的面,苏婉的面子丢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