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祁渊一抬手打断了赵喜的话。“花悦楼就花悦楼。下午朕就要见他,安排下去吧。”
“是。”赵喜点头应下。
花悦楼虽在宫中,却如赵喜所说,正是诚亲王所有。每次诚亲王入宫,也时常居住在此处。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祁渊从不干预。何况祁铮与二皇子祁臻一样,如今都是闲云野鹤的路子,对自己也并不太多怨恨,所以他乐得宽纵一些,收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不过此刻,坐在祁铮对面,他却知注定是要与他撕破脸的。楼内铺着细密的金绒地毯,桌案上摆着桂花酒,旁边是热腾腾的烤鹿肉。
祁渊坐在一侧,外披一件明黄织金纹龙披风,显赫而高贵。对首的祁铮则青衫白领,暗绣雅致竹纹,眉宇如玉。
“听闻陛下病重,微臣特意给你备了有滋补之效的鹿肉,祝陛下早已痊愈。”祁铮起身,拱手说道。
祁渊轻咳了两声,眼含血丝,眉宇阴沉。“四哥。”
一句话,惊得祁铮的丹凤眼都瞪圆了。他很想说自己不敢当,可此刻祁渊的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真诚与懊悔,让他不禁词穷了。
“你坐下。”祁渊又咳了两声,才催促道。
祁铮闻言慢慢坐下来,心知今日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果然从虎口里夺食并不简单。
眼前,祁渊慢慢举起一杯桂花酒,大手托着玉盏,显得那玉盏精致纤小。
“四哥。”他的声音嘶哑如裂帛。“有件事,我恐怕做不到了。”
祁铮的心一点点重重沉下去,略显木然地摇头道:“您别说笑了,您是天子,您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我就是做不到了。”祁渊讽刺一笑。“我这一辈子,从来说到做到。四哥,若非逼不得已,我一定不会愧对当初对你的承诺。”
“可如今,我是实在做不到。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李知意的手被别人牵着,做不到看着李知意成为别人的王妃,也做不到不见她。”
“所以当初陛下对我的承诺,都是玩笑话对吧?”祁铮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早知如此,我合该让母妃少说两句话的。”
“四哥,朕已下旨,祥贵人如今是祥贵太妃了。她当初豁出一切为朕做事,朕如今也不会亏待他。”
祁铮顿了顿,却还是冷了脸庞道:“可陛下当初不是这么说的。陛下说的是答应我与李知意的婚事。”
一句话刺得祁渊的心头大痛。他觉得自己的病的确很重,重到一听见李知意的名字和别人出现在一起,就觉得撕心裂肺。
“所以,陛下是在戏耍我?”祁铮此刻一脸豁出去了的神情。
“当初……”祁渊的脸色愈发难看,似乎连眼眶都憋红了。“当初是我以为,我以为她于我无足轻重。可后来,我才知道,我离不开她。我不能接受眼下这种没有她的日子。”
“可您是帝王了。”祁铮声音凿凿。“您坐拥天下美人,难道还放不下一个李知意吗?就算是玩,您也该玩腻了吧!”
“朕没有腻!”听他说得不堪,祁渊顿时眼若猛虎,狠狠道:“朕与李知意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腻。坐拥天下女子又如何,朕宁可一个都不要。朕,只要一个李知意。”
“您觉得一切还能挽回吗?和离书已经加了大印,又由我这个中人亲自送到宫事府。这也就意味着,和离书形同圣旨。何况您之后又金口玉言,说李知意不过一介庶人,您与她早已和离。陛下,这种局面,您是无法挽回的了。”
祁渊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用力紧握,露出遒劲的青筋。“朕会想办法的。”
“您能想什么办法?陛下,罪己诏容易,可收回圣旨很不容易。自打我大祁建朝以来,还没有发生过圣旨被收回的事呢?就算您真的不要颜面了,那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的。”祁铮切切劝道。
看着祁渊变得沉默不语,祁铮趁热打铁道:“陛下,我会对李知意好的。”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祁渊的逆鳞。他一下子变成了受到挑衅的猛兽,忽然眼底血丝更密,抬眸狠狠道:“我不许你碰她,也不许你再见她一面。她是我的,她是朕的。她这辈子,只能有朕一个男人。”
“可她却想见我。”祁铮顿了顿,又补道:“至少如今您对她来说是仇人,我对她来说,算是朋友。”
说罢这句话,他举着手中的桂花冷酒,冲着殿外的下人嚷道:“这酒冷了,不好喝了。来人,换一壶热酒来。”